大姐(於福水)
作品欣賞
大姐
我一直認為，大姐是具備了所有中華傳統女性美德的女人。很早就想寫寫大姐，卻覺的，自己所掌握的語言，很難表述出大姐的溫良恭儉讓。
大姐已經過了知天命的年齡。她是家裡的長女。當年公公在鄰村教書，周末才能回家。婆婆常年身體不好，幹不了重活。年幼的大姐，早早就懂得了生活的艱辛，成了媽媽的小幫手。八歲就學着大人，去井台挑水，好心的村人，幫助她從深井裡拔上一桶水，然後分裝在大姐的兩個水桶里，大姐把扁擔鈎在扁擔上繞幾下，水桶還是觸地，等她小心翼翼的挑回家，水桶里的水總要灑出很多。想像中，一個稚嫩的、還應該在母親懷裡撒嬌的女孩子，怯怯地等待鄰居幫她從深井裡擺好水，然後搖搖擺擺、跌跌撞撞地挑回家。前後的鐵桶不時地碰擊路面，有時候腳步不穩，連人帶水桶甩出去，身上澆透，膝蓋磕傷，顧不得回家換一套乾爽的衣服，擦乾淚，又回去重新挑水，我很想穿越時空去抱抱大姐。
七十年代中期，大姐高中畢業，進了縣化肥廠。那之前，家中六口人，一直是靠公公一個人工資，日子很清苦。公公掌管着家裡的財政，婆婆有時候需要現錢應急，很不方便。懂事的大姐，第一個月發工資，留下五元錢飯票，餘下的，全部交給了婆婆。八十歲的婆婆至今記得，她在灶前做飯，手裡沾滿了玉米面，大姐興沖沖地從外面進來了，手裡擎着三十元錢，塞到婆婆褲兜里說：「媽，我掙錢了，你以後不用發愁了！」弟弟妹妹們知道大姐開始掙工資了，有事都向大姐提。這個讓大姐買筆記本，那個讓大姐買鋼筆，大姐只得從生活費里省，她捨不得在伙房吃菜，每個周末都從家裡背一些熟地瓜，打發自己的肚皮。
我家先生是大姐最小的弟弟。他到城裡上高中時，大姐已經結婚了，化肥廠給了大姐兩間簡陋的筒子房。那兩間房，承載了她們姊妹太多美好的記憶，大姐自己不捨得吃喝，給弟妹們增加營養，卻毫不心疼，先生周末去大姐家，廚房裡經常會有一小碗燉好的排骨，肚子裡沒多少油水的先生，狼吞虎咽的大朵快頤，卻發現姐姐姐夫很少動筷。他不知道，這一頓排骨，讓新婚生活還很拮据的姐姐一家，要節衣縮食多少天。
至今一吃排骨，他就想起當年在大姐家的待遇。
我剛結婚時，單位經常加班加點。在郊外租的民房，也沒時間去收拾，大姐利用午休的時間，從城西騎着自行車，穿越十幾公里去幫忙拾掇。那年冬天，特別寒冷，我不好意思老去房東機井洗衣服，休假時，準備把床單被套拿到河裡去洗。大姐來了，和我一起去河裡洗衣服。洗的過程中，寒氣襲人，我不住的朝手上呵氣，大姐見了心疼地說：「你不洗吧，我一會兒就洗完了。」說完，不由分說就把我手裡的被套搶過去，洗完，朝家裡走，大姐把大件的濕衣服使勁塞在她的盆里，實在塞不下了，才讓我拿了幾件小的……這件事，我記憶猶新，現在想起來，還是滿滿的感動，那些年，除了自己的親媽，沒人像大姐那樣對我。
我懷孕初期，妊娠反應很重，受不了油煙味。大姐為了給我補充營養，在她的家裡，把我愛吃的飯菜做好，然後冒着酷暑，騎着自行車從城西到城東郊，只為給我送一頓飯，那時她還在上班，不知道里外奔波的途中，大姐是否能抽出時間填飽自己的肚子。
大姐心靈手巧，織的毛衣平整熨貼，我從認識先生後，穿的毛衣毛褲都是大姐業餘時間織出來的。大姐還擅長鈎針織物，家裡的每個孩子，都穿過大姐鈎織的如藝術品一樣的童鞋和童襪。大姐用彩色絲線，給我女兒鈎織的罩衣，十幾年後，鄰居們看了還對樣式稱讚不已。
大姐對侄女和外甥們是打心眼裡的親，家裡有點好吃的東西，孩子們去了，她全部拿出來，走的時候，她還要把自己女兒的零食都搜羅出來，讓孩子們拿走。要知道，大姐和姐夫，經濟一直不是很寬裕，她對自己孩子一直很節省，每次連哄帶騙的把自己孩子零食要出來，分給弟弟妹妹們，大姐都會承諾：「以後再給你買。」但這些承諾，很少會實現。
大姐心地善良，樂於助人，平時總是面帶微笑。單位同事和鄰居們提起榮以萍，都讚不絕口。大姐骨子裡的與人為善，讓她的眼裡沒有惡人，不管誰有困難，她都會盡己所能的伸手援助。
多年的勞累，讓大姐的腰椎增生非常嚴重，每天睡不到天亮腰就疼醒了，必須起來活動一段時間，才能恢復正常。她的肩周炎發作時，胳膊都抬不起來。但拖着這樣的勞損軀體，大姐卻把家裡收拾的一塵不染，她家的床鋪一直如藝術品般養眼，床單永遠像是剛洗過熨燙好的，廚房裡沒有一點油膩，就連鍋底都被擦拭的沒有煙熏火燎的痕跡。
大姐的勤快和乾淨，註定了她閒不住的秉性，不管在娘家還是在婆家，鍋上鍋下、洗洗刷刷的都是她在領頭忙。親友們聚會吃飯時，她懷裡總會有個需要照料的孩子。酒足飯飽後，眾人打牌搓麻，收拾殘局的又是大姐。多年來，家中最忙碌的身影永遠是大姐，很少見到她好好地坐下吃一頓飯，她的眼裡都是活計。
我婆婆和大姐住得很近，大姐孝順，從來不頂撞老人，老人的家務活，大姐幾乎全包了。大姐心細，媽媽愛吃的，她都記在心間，時令水果蔬菜剛下來，她就及時的買來給老人送去。她家裡即使熬個雜糧粥，也要端給媽媽一些。我女兒上小學和初中，都住在爺爺奶奶家，大姐又多了心事，每天都去幫助多病的婆婆，照料一家人的生活起居。那些年，我女兒的校服，基本都是大姐洗的。
大姐對家人總是無私的奉獻，從來不求回報。她和大哥工資都不高，弟弟妹妹剛成家需要用錢的時候，他們卻毫不吝嗇地資助。我們對大姐都充滿感激之情，大姐有事卻很少麻煩家人。有一段時間，大姐心情不太好，弟弟妹妹們都很着急。我家先生更是徹夜難眠，幾次都哽咽着說：「大姐這麼多年一直為我們付出，她的心事我們卻不能幫助解決……」
慶幸的是，天道酬善！大姐的心事，終於解決了！看到笑容和恬靜又重新回到大姐的臉上，我們都由衷的高興！
作者簡介
於福水，山東文登，期刊寫手，主寫婚姻、家庭、親情、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