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得着的日子(閒敲棋子落燈花)
作品欣賞
夠得着的日子
1
睡着睡着,突然被應急電源報警器發出的嘟嘟鳴叫聲吵醒,董坐起來,嘴裡叨咕:「不好,停電了。」
平常停電不覺怎樣,這時停電多少有些讓人擔心。
我拉開窗簾,看街上路燈還亮着,樓下有公交車駛過,對面樓有人家的窗里透出燈光,不像是大面積停電。
我翻身打着哈欠說:「睡吧,等睡醒了再說。」董說:「你睡吧,我出去看看是怎麼回事?」
董動作慢,沒等他穿完,我已先他一步穿好衣服推門而出,到走廊配電箱處查看,跳閘了?我合上電閘,回到屋裡,發現屋裡的燈沒亮。
董這才穿好衣服拿上試電筆走出去查看,這下來電了。
「瞧見沒,這電閘認人兒,我不親自出陣不行哪!」董碎碎着。「切,這還帶吹牛的。」我不服氣。
沒一會兒,困意上頭,我趁勢撲到床上把自己又送回夢裡。
2
冰箱腹內空空,急需補充給養。
沒出小區,只走到離家幾百米遠的「地利」生鮮,排隊、登記、測體溫,然後,限人限時進入賣場。
肉、蛋、蝦、水果、蔬菜,匆匆選,快速買,塞滿雙肩包後離場。又能堅持一周。
路上遇到三個人,也跟我一樣,大包小裹在往家裡搬運吃喝。
這時,我們都成了螞蟻特工隊成員。
3
你要我再寫一點評論性的東西,之前寫的那些不夠?
其實我怕自己無法感同身受,怕自己廢話連篇,評論低能。怕自己語言缺少新鮮度,寫起來老腔老調,老氣橫秋。
我怕自己這個評論者會讓被評論者失望。你問我讀新增改的這一版有什麼感覺?
我說感覺結構更緊湊,通篇更完整順暢,但讀起來不如第一版來的真切自然。
相比坦率而寫,縝密思考後再動筆,似乎削弱了內心情緒的暴擊力。在追求結構完整的同時,失掉了一些能直抵讀者內心的東西。
其實還沒想好怎麼回復,寫不下去,電腦前呆坐,低頭看自己指甲上紋路的橫豎走向,像在對着地圖尋找迷宮的入口。
4
二表姐發來小檸檬的照片,小傢伙2個月零6天,笑起來眼睛眯成一條縫,小樣兒胖嘟嘟,逗人喜愛。
二表姐說小檸檬已經12斤了,抱時間長了,胳膊酸痛。小傢伙胃口好,能吃能喝,哭起來嗓門賊亮,就是有點害怕洗澡。一聽到音樂聲,就興奮,就手舞足蹈,小嘴裡還不停地咿咿呀呀。
小檸檬的爸爸是獄警,這段時期,一個月才能回家一次,上班時想女兒想的不行,還不讓帶手機,夠折磨人。
最近,監獄管控更嚴了,小檸檬的爸爸一時半會兒回不來。萌萌逗她老公:「弄不好等你再回來時,咱女兒都會走了。」
由於小區隔離,小檸檬的爺爺奶奶不能來二表姐家看孫女,也想的沒着沒落。
二表姐說我天天給他倆發小視頻,看着我給孩子餵奶洗澡,逗她玩,把小檸檬放在嬰兒車裡,推着來回溜達,把他倆饞壞了。他倆就盼着能早早解禁,好來接小檸檬。
5
毛姆的讀書隨筆跟他的小說一樣好看。
他的見識,他的經歷閱歷和豐富的知識閱讀儲備,及自身的創作體驗,使他的讀書隨筆與評論家所寫,有了不一樣的視角和不同的認知表述。
他寫簡·奧斯汀、艾米莉·勃朗特、狄更斯、司湯達、巴爾扎克、福樓拜、普魯斯特、莫泊桑、愛默生、塞萬提斯、托爾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讓你感覺自己一下就走近了這些處於不同歷史時期不同時代背景下的大作家們。
仿佛之前從沒有如此近距離了解他們的個性,他們的出身,他們的創作與人生。毛姆如此善於表達,又如此深入人心。
帶着悲天憫人的情懷,毛姆以他特有的敏銳細膩與深刻洞察,使這些作家和他們的作品在我們眼前和心中新鮮復活。
忘記這是第幾次重讀,每讀一次都能收穫閱讀的喜悅,讀得興味盎然。
6
一切不像傳說中那麼好,每天仍有讓人恐慌讓人難受的消息傳來。
疫情讓人的夢想越來越緊貼日常,平凡的想法不再會被嘲笑。
董說想吃大拌菜,我說這個夢想可以有一次。
再來盤炒意面,趁冰箱里的菜還夠用。
7
又一場雪,洋洋灑灑,自娛自樂,通宵達旦,像在召喚躲在屋裡的人出來參加它的春雪嘉年華。
小男孩終於忍不住,央求媽媽帶自己下樓。下樓前跟媽媽說好:就玩一小會兒。
被磨的沒轍的媽媽終於妥協,母子倆全副武裝從家裡出來。
空闊的街上,母子倆一前一後追着跑着,相互投擲小雪球。
雪地上有他們凌亂的腳印,隔着半條街,我聽到他們母子倆的說笑聲。
媽媽催促兒子該回家了,男孩捨不得上樓,跟媽媽耍賴:再玩一會兒,再玩一會兒吧。
雖置身雪夜,但捂的太嚴,不能直接感受到雪的清涼潤澤。要不是有重重圍擋阻隔,真想一氣走到江邊,去探望多日未見的松花江。
兩個遛狗的人遠遠地保持着距離,兩家的小泰迪卻親熱地靠在一起,彼此又聞又嗅。
8
身體放懶,窩在被子裡不想起床。
用小平板讀方方日記,讀「奇遇電影」寫的這一屆柏林電影節觀影記。
有人發來小視頻,看到老家那邊在下雪,熟悉的十字街口只見兩個行人,一輛警車孤零零在街上巡邏。
哈爾濱這邊天氣晴爽,陽光濃烈,破窗而入,很快將臉頰曬燙。能聽到街上有人在清雪,樓頂上的積雪滴答滴答在融化。
讀閻連科在香港科大研究生網絡授課第一講開講前,說的課外話。
仔細讀過,感覺這番課外話份量很重,他講的是價值觀和文學本質的問題。
他說我們不能做吹哨人,就做一個聽見哨音的人。這是一個富有社會良知的寫作者的深度反思和內心疾呼。
他希望通過這次疫情之災,喚醒人們,讓人們學會記憶應該記住的生活的真實發生,保存個體生命的真實記憶,而不再懵懵懂懂,被所謂國家記憶集體記憶淹沒覆蓋。
他說:「個人記憶改變不了世界,但它可以讓我們擁有真實的內心…如果我們不能把疑問大聲說出來,而小聲嘀咕也是良知和勇氣……」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