堆金積玉(阿慶)
作品欣賞
堆金積玉
年輕的一代說,錢是賺出來的;老一輩的說,錢是攢出來的。年輕的一代說我們要花着今天和明天的錢,老一輩的說我們要攢着今天和明天的,甚至是後天的錢。
這天,小妹回媽家。她看見小區物業正在樓梯口處貼着通告,走近一看,原來是小區居委會要求各家各戶,自己清理堆放在樓道里的雜物,逾期消防檢查出來是要處罰的。她知道她媽家肯定也是清理的對象。
打困難時期過來的老人,都拿錢高貴。走路能到的地兒絕不打車,有散裝的東西絕不買帶包裝的,能估堆買頭一天剩的菜也不去買當來的天新鮮的菜,能喝自來水時絕不喝瓶裝水,就更別提什麼形形色色的飲料了。就連洗潔精用完了的小黃塑料桶(塑料瓶的那種不要,說不實惠),都要用水反覆涮着用,直到看不到一丁點泡沫才算拉倒。末了,小黃塑料桶也還是要攢起來買錢或者去換碗碟的。雖然換回來的碗碟摞在一起參差不齊,里出外進的,既不好看也不配套的,可老人們仍然樂此不彼。你們家碗碟不是花挺多的錢買的嗎?俺這不是!俺這是攢的塑料桶、盒換的,這不叫錢嘛?!
小妹跟大家說,你們看見沒,你們買東西回來時,爸媽的興趣好像不在東西上,他倆只關心裝東西的包裝物上了。是嗎?我們平時還真的沒太在意。一般的,只是進門後,爸媽都會主動迎上去,接過我們手裡東西,噓寒問暖的。這時的我們正忙着脫衣摘帽的,完全不注意老兩口接下來的細微動作。稍後仔細觀察後才發現,他們確如小妹所述,動作麻利勁兒的,與他們的年齡是極度的不相稱啊。他們一反骨弱筋柔的老態,手腳並用,三下五除二的就能去除外包裝。這時候物品的重量和體積,都突然可以忽略不計了。他們將裡面的東西都掏了出來,放在地板或者桌子上後,拿起外包裝物,不管是紙殼箱子還是塑料口袋,便揚長而去。也不管你是不是要帶包裝放入冰箱裡,或者是怕漏水需要容器盛着的,凡是能動手的都不帶問的。然後他們會把方便袋挽成球或者結兒,隨便地塞在沙發底下或者哪個柜子、或牆縫中,把帶提手的紙袋折起來放在臥室里的紙盒裡。尤其是紙殼箱子之類的硬紙盒包裝的,他們更是盯得死死的。就連拇指大小、裝風油精的小綠紙盒兒都得收拾起來,小心翼翼的拾掇到大紙盒裡,攢着。他們堅決的相信:「蚊子雖小,那也是塊肉」 啊。
在老人們的眼裡,所有的紙盒,都被認為是能賣錢的,要攢着不能扔的。也確實能賣錢,問題是能賣多少,怎麼賣。首先你得攢起來吧,因為人家收廢品的不能為你一兩個紙盒子,爬上樓來收的吧?所以,得費盡心機的攢着。這下可好,哪怕是把涼台堵的密不通風,也不管堆積在樓梯通道里占着不止0.5平米地兒,擋不擋鄰居上上下下的礙,更不管7000~8000元一平米的室內居住面積里,成年累月放着一堆也賣不了幾個錢的紙箱子,夠不夠買一平米的利息。還有,晚上樓梯里一有個風吹草動的,老人們還要出門看看,是否有人動了自己的那堆破爛,反正是哪哪都給你堆點。
兒女們早就想把老人們攢的紙殼箱子扔掉了。老人不幹了,一邊嘟囔着用各種名義抵抗着,要裝什麼什麼東西的;一邊打游擊似的尿窩挪屎窩的搬着,把紙箱子從客廳搬到廚房,被發現了再給搬到涼台上,又被發現了,再給搬到樓梯通道里。最後為了躲避兒女們無可奈何地「厭惡」的目光,顫顫巍巍的老爺子,也不知哪來的勁兒,自己硬是把幾十斤重的紙殼箱子,給搬到地下車庫裡,鎖上!讓你們看不着!結果在價值20萬元的車庫裡,整天堆着的是一堆破紙盒子,讓回家的兒女們的車,就只能停放在露天地兒。
小妹看不下去了,便在道邊喊來了一個收廢品的大爺。倆人打開車庫,用了差不多半個多小時,才就紙殼箱子完全清理出來,順便也把堆放在樓道里破紙盒子給收拾了。收廢品的大爺稱完了說3毛一斤,共31斤。
回到家,小妹拿出一張20元的紙幣給了老媽,說正好看見有一個收廢品的,隨便幫你把車庫裡的和樓道里的破紙盒子幫你賣了哈,我還給你添點湊個整。老媽接過錢,白了她一眼說,你們吶也不盯着點稱,要是我去賣呀,至少能賣出30塊錢!信不信?旁邊的大女婿因為剛才勸說小妹別多給老媽賣破爛的錢,小妹不聽,見老媽現在開始自以為是了,感覺加「槓兒」機會來了,便幸災樂禍的在一旁開始「添油加醋」了:「對呀媽,以前就這些咱還賣過40多吶,這回咋這麼少呢?」。喃瞅瞅,明顯的是看眼不怕事大那幫的。老媽一聽有幫腔的更來勁了:「是啊,你們還整天不讓攢這攢哪的,這不是錢啊?有倆錢燒的你們!」
小妹本想把破爛處理掉後,再多給老媽幾個錢,勸說老媽別再攢了,弄得哪哪都下不去腳,那曾想反倒「助紂為虐」了,真真的「欲哭無淚」呀。
你等着哈,我都給你攢着,小妹朝着姐夫瞪着眼發着狠兒。
某日,鄰居霍大媽在小區門口看見小妹了,連忙踉蹌跑過去,滿臉堆笑的拉着她的手說:「閨女啊,你媽說你上星期幫她賣了廢紙盒,賣了20塊錢。大媽也攢了點,你也幫忙找人給賣了唄」。小妹說你看見騎三輪車收廢品的喊他們一聲,他們就會過來收的。霍大媽說她找過,同樣的30斤廢紙盒他們才給9塊錢,和你幫你媽賣的比啊,差了一大截子吶!
哎呀,我的媽呀,你可真是轉不開向啊!小妹這下子真是哭笑不得:這怎麼還抖了不清了吶。看着霍大媽懇求的目光,小妹靈機一動,立馬笑嘻嘻的告訴霍大媽說,我這算什麼啊,這才多多少。找俺姐夫去,他賣得更貴!望着鄰居霍大媽哼着廣場舞的小曲,喜洋洋離去的背影,小妹意猶未盡的又神補了一刀:找不着他找俺媽哈,俺媽有他電話。
一個星期後,小妹又回媽家。發現她媽家樓道里又新堆積了不少紙殼箱子。不僅她媽家,連原來還算挺利索的對門,也在下樓梯口堆起了紙殼箱子。這怎麼回事啊?她問媽媽。媽媽很神秘的告訴她,聽說上個星期,廢紙殼箱子漲價了,原先不愛攢廢紙殼箱子的人家都開始攢了。老霍太太都上外面去檢紙殼去了,已經攢了不少了,她家涼台都堆滿了。
誰說漲價了
對門鄰居啊
他怎麼知道的
老霍太太說的啊![1]
作者簡介
趙學慶,筆名:阿慶,男,58歲,曾任職企業團委書記、車間主任、質量部長、銷售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