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五月的清晨想起你(何玉雙)
作品欣賞
在五月的清晨想起你
五月的清晨,一打開門,金燦燦的光就撲面而來。同事爬山回來,手裡捧着一束潔白的梔子花,芳香誘人,這時,我想起了你。
第一次見面的情景,我記不得了。只是一眼看到你,就覺得你就是一束淡雅的梔子花,漂亮而又清純,使我不敢直視。說到這兒,我得感謝我最初最單純的文字,感謝96級的幾個師兄,感謝那個和我同呼吸共命運的文學社,引領着一個物質匱乏、精神無知的少年尋找到了一種很有尊嚴、很有成就感的生存方式,也讓我有機會認識了你,成為了你的朋友。我們雖然不是同班同學,卻經常見面探討稿件方面的事。你找我聊天時,操着一口標準的普通話,語調里甜甜的鄱湖米香,落落大方,跟你在一起,我覺得很輕鬆。而且,我所在的文學社裡,那幾個編輯幾乎是清一色的娘子軍,個個能言善辯,妙語連珠,說起話來「大珠小珠落玉盤」,讓我開了眼界、減了羞澀。參加工作以後,經歷過多次的公開課、演講,甚至主持學校的藝術節、元旦晚會、捐款儀式,我才不得不承認,那個帶着墨鏡、口紅似血的口語老師對我普通話的評價——鄉音很重,咬字不夠准。而我,當時卻「理直氣壯」地和文學社的幾個女同學、也包括你,常常爭得面紅耳赤,真是無知者無畏啊!
好在誰都不在乎這個,用她們的話說,很欣賞我的才氣。有了這份大家充分肯定的「才氣」,膽氣與豪氣平添七分。後來,文學社派你和我倆人去軍訓營地採訪,寫一篇報道。為此,我們找到了幾個負責給我們這一屆軍訓的教官,其中有一個很隨和的,姓范,答應得很爽快,很配合我們。我看着你問教官,問一句就低頭迅速地記一句,紅潤的臉龐寫滿對教官的敬意。我偶爾插進一句,更多的時候,是干着急沒辦法,徒有羨魚情。你的思維敏捷,一如你的口若懸河,使這次的採訪進行得非常順利。後來,我們與教官合影。照片上的你,花格的襯衫、姣好的皮膚、粲然的笑容,左胸前還別着文學社發的「永久有效」的記者證,側身站着,如同芝山上一束靜靜綻放的梔子花。幸福的時光總是那麼短暫,珍貴的照片也不知何時丟失了,但你那明亮的眼神、甜甜的笑容依然在我內心深處的某個地方蕩漾着。
我隱約記得,你喜歡穿素雅的連衣裙。時至今日,在服飾的所有款式裡面,我以為,只有裙子最能凸顯女人曼妙的身材與線條,只有流動的,隨風而動的裙擺,才能炫動女人的風韻、女人的嫵媚、女人的溫柔,不是嗎?每當你一襲長裙出現我的面前,我感覺,夏天到了。自然,我很願意陪着你繞着古老的小縣城裡慢慢地走着,走過那條坑窪、足音清晰可聞的石板街,走過那間賣着「郭沫若在東京」的古色古香的農家舊書屋,走過那片湖風如酒,引發無限遐思、撩人心弦的東湖。東流湖是常去的地方,那時,我們或坐在湖邊的紅石上暢談文學,甚至辯得不可開交,最後「求大同存小異」,哈哈一笑泯恩仇;或於堤岸旁閒庭信步,任由晚風輕輕地吹,享受片刻的愜意;或於柳樹下臨水懷遠,眺望煙波浩渺的湖水,抒青澀之幽思。
還有一個地方,我們也常去,就是縣報社。儘管我們辦的只是一份校園報紙,但是從報紙的排版,到發行,都必須經常去報社找編輯溝通,彼時,報社離我們學校也不遠。說「溝通」,不過是編輯說什麼,我們就應允什麼。說真的,報社編輯哪看得上我們這份校園報,既沒時間,也沒興趣,關鍵是沒義務指導我們,我印象中,似乎連一次正式的交談都沒有過。不過,我們可不擔心,因為有彼此的鼓勵;而且,你的見識比我廣,對某些問題常常有獨到的發現和見解,讓我很佩服。就這樣,我們用熱情和無畏保鮮着、溫暖着彼此最初的文學夢,也學會了用全新的視角觀察更廣闊的世界。
不知怎麼的,畢業前夕,我們鬧了好幾次彆扭;現在想來,就為了區區幾篇文章,實在不值,當年是多麼幼稚無知啊!那一次,你不知從哪裡聽說我要走,堅持坐黃包車送我到碼頭。一路上我很少說話,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你也不怎麼說話,間或望着我,欲言又止,神情落寞。你把我送上船後,輕輕地向我揮手作別,一如當年第一次見面時,你向我輕輕地揮手。船漸行漸遠,落日的餘暉下,那一束淡雅的梔子花在我的視線里消失了,那一個曾給我無限快樂和溫暖的姑娘,就這樣永遠淡出了我的生活、我的世界……「我只有在暮靄里向你深深稽首,道一聲珍重!」 你還記得這句詩嗎?難道,這就是你送給我的青春訣別詩嗎?
船在碧波上走着,將我帶到了更遠的歲月。到今天,我們已經不見面、不通音訊16年了。我聽說,你去了省城進修,讀了研究生,你總是那麼優秀、那麼上進。你想知道我的情況嗎?我回到了鄉村,做了一個認真教孩子,喜歡敲敲鍵盤寫一些文字,偶爾賺取別人掌聲的老師。夜深人靜時,偶爾聽一聽那首《阿楚姑娘》,很想唱給你聽,並且輕輕地問你一句:你可記得我年少時的模樣?
作者簡介
何玉雙,1964年生於湖南資興,畢業於湖南師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