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苦難」中堅守(黃大榮)
作品欣賞
在「苦難」中堅守
近來,我拜讀了青年作家郭大章的小說集《蘇家坳紀事》後,感覺他的小說的文思和心路,不但豐富、飽滿,而且濃烈、質感。淺吟低唱抑或仰天長嘯,他的生命和小說都是那般的與眾不同。
郭大章是西南師大一位在讀文學碩士研究生,重慶籍80後青年作家,他是浩然文學獎、重慶文學獎、巴蜀文學獎和駿馬文學獎獲得者,多年前,他一路闖關斬將以優異的成績從蘇家坳一個偏僻的土家山寨考進省城大學,然後又留在省城工作。蘇家坳是大章的故鄉,也是鄉土文學故鄉的代表。在這片土地上生活着一群社會最低層的普通勞動者,他們卑微而頑強地生活着,呈現這群人的命運與苦難是大章堅守「苦難」的理由和責任。也許小說的任何作法都不緊要,大章只不過選擇了適於他的一種表達方式。《狗發》以這樣別具一格的角度切入,或者我們會多少感動意外,一如層層待解的幾何題,抑或雲遮霧繞的山谷,當我們懷着某種興致隻身深入期間,我們驚奇地發現作品的魅力竟如此空曠和飽滿。那種柔韌的力量來自何方?是他獨特的語言,訴說節奏和表達方式,還是他筆下那令我們意外的生活?----總之我們無法迴避,我們看見悲苦而寂寞的狗發一身憂傷的詩情畫意,向我們傾訴一個失重的時代。
狗發是一個苦命的孤兒,在艱難時世里即將斃命的狗發被好心人「外公」救回,生性懶惰的狗發卻又為讓並不領情的何三妹過上好日子,一次次外出務工,他一廂情願地為何三妹付出而並沒有獲得他想要的結果,他的不幸與蘇家坳關係不大。一切仿佛是早已命中注定,當精神中深入心靈的情感無聲地浸潤和流蕩,我們似乎感到,狗發的行為之於這個不屑於精神和心靈的時代,已經越過抵抗的戰壕,接近於反叛。我們可以不關心狗發與何三妹的婚姻是否成功,我們只想狗發為何不用實際行動讓何三妹從他身上看到生活的希望呢?於是我們可以這樣理解狗發:這個命運多舛的狗發,在現實的黑夜裡,他選擇逃遁或者堅守--在逃遁中堅守,在堅守中逃遁。精神世界中日漸荒蕪的情感和心靈因此煙雨空濛。拋開這些不講,狗發為何會由一個孤兒成為一個乞丐,最後悲慘死去?留給人們是一個深深的思考。
《狗發》那種演繹故事的方式簡直妙不可言,也許懸念不是目的,寓意只有大章一個人知道。那些呆板的漢字經由大章極有可能就是很隨意的組合,魔術般地彈性和豐滿。我們因此而獲得一個有別於作品以及生活本身的想象空間,一如夜深人靜時遙聽寒山寺的鐘聲,寂寥、遼闊、悠遠.......
《玉生》向我們展現的是我們意想不到的生活,關於西部打工的圖景,在作品憂傷的氛圍中,不能說不深刻。一個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故事不單單是打工者的喜怒哀樂,那個特殊的打工部落,那種特殊的生存狀態傳遞給我們的信息,讓我們不能自己地感動。軍人出生的玉生,回到鄉下,總以優秀的士兵標準要求自己,在外出務工中又含冤入獄,心中沒有仇恨,而是在手臂上刻下「忠孝」二字,時刻一軍人的形象影響他人。老實說,閱讀的過程中,我們非常心疼。含冤入獄的玉生,刑滿釋放出來的時候,朝着蘇家坳的方向,「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在堅硬的水泥路面磕了三個響頭。悠遠的意境很重要,我們因此想象無限感慨萬端。
不用說這是國門打開之後,西方不同文化和不平衡文明互相衝突碰撞,形成世界性的對話或對抗。當一些無良老闆們自恃有大把的錢就隨便糟蹋「農民工」的自尊,隨便任意掠奪侵犯「農民工」的權益。這使我們不由得想起傑姆遜關於文學的「第三世界」和「民族的寓言」。年輕的大章在第三世界的潮頭之上自由舞蹈,他是被公認唯一在「苦難」在堅守的80後青年作家,因此他的靈魂之舞絕對不會輕鬆。
《玉平》向我們展現的是富家出生的玉平因恨而棄離家鄉,卻又在最後的歲月里回到自己出發的地方,她突然之間覺得,蘇家坳這片古老的土地上,有着自己無法去掉的過往,蘇家坳才是她的根,才是她的歸宿。在某種意義上,可以看着是「玉平」反抗意識的覺醒,我們更多地看到了吶喊和反抗之後的人性回歸。這使人不禁想起在大章的小說《庵堂上的尼姑》中那飽含熱淚的呼喚:「師公本無出家之念,只是在父親的強迫之下不得已出家的,難道就這樣在這個閣樓了此殘生?」由此我們感到了一種來自第三世界的、沉甸甸的民族感情和深刻的民族尊嚴,他與當年魯迅先生倡導的民族精神一脈相承。
確切地說,我只是一名愛好業餘讀書創作的文學愛好者,我對大章僅有兩面之緣,第一次是在酉陽縣作協主席冉仲景老師的辦公室里,第二次是在2015年金銀山匯緣山莊的聯誼會上。因此,我對大章的了解不算很多,我知道他是一位多面手,他既寫文學評論,又寫散文和小說,幾年光景就創作發表了一百多萬字的傑作,一百多萬的鉛字之於一個才30多歲的青年是怎樣的一個概念?
但這與我喜歡他的文學**和小說以及欣賞他的才氣沒有什麼關係,我只是感到驚詫,渝東南酉陽縣那方叫龍潭古鎮充滿靈性的水土,竟以這樣一種無聲無息的方式,養育了一個正一天天茁壯成長的青年作家。[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