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夢(李林洲)
作品欣賞
噩夢
「你是霍道行，霍縣長嗎？」
「對，我是霍道行。請問，你們是……」
「省紀委的。請跟我們走一趟！」
…………
秋日的一個黃昏，習慣在街心公園閒庭信步的齊州縣縣長霍道行，悄無聲息地被省紀委帶走了，「雙規」了。
好事不出門，壞事越千里。消息像長了翅膀，迅速傳遍齊州的大街小巷，人們議論紛紛，扼腕長嘆：霍道行，霍道行，說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說你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貨到就行。這樣的腐敗分子，早該被抓了！
早該被抓的霍道行，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潑皮架勢，要麼裝聾作啞、裝瘋賣傻，要麼矢口否認、百般抵賴，拒不交代有關貪腐問題。
然而，「再狡猾的狐狸也鬥不過好獵手」，在經驗豐富、大智大勇的執法人員面前，只消一月光景，霍縣長便身心俱疲，意志崩潰，敗下陣來。他哭鼻子毢淚，竹筒倒豆子一般，坦白了自己的違法犯罪事實。
於是，辦案人員順藤摸瓜，細挖深究，窮追不捨，不斷擴大戰果，力求除惡務盡——
藏匿在犄角旮旯的1200萬元，被起贓充公了；
金屋藏嬌的數套房產，被沒收拍賣了；
賄賂提拔的一幫官員，被降職撤職了；
利益輸送的無良商人，被「另案處理」了；
一雙兒女的參軍公考資格，被取締註銷了；
安排在行政事業單位的七大姑八大姨，被清退開除了……
原先，霍縣長還有幻想：「一人失道，雞犬升天」，「犧牲我一個，幸福全家人」，內親外戚不受牽連，既得利益不受損失；自己坦白立功，爭取從寬處理，少判幾年。現在看來，幻想只能是幻想了，還要面臨砍頭的危險。
「那麼多貪官污吏，貪污受賄數千萬、數億元的大有人在，為何他們可以有期、可以無期、可以死緩，我卻不行？不公，嚴重不公！」霍縣長咆哮公堂，強烈抗議。
「吵什麼吵，鬧什麼鬧！」一黑臉法官厲聲呵斥道，「此一時，彼一時；老人老辦法，新人新辦法。國家最近出台'百萬殺』新規：凡貪腐100萬元以上者，統統格殺勿論！同時實行'株連制』，凡涉嫌權權、權錢、權色、錢色交易之利益相關者，一概嚴懲不貸，吃什麼吐什麼，吃多少吐多少，多少人吃多少人吐，多少人吃多少多少人吐多少！這些，你不知道嗎？」
理解的要執行，不理解的也要執行。核准死刑，執行期至，霍縣長被依法押赴刑場，執行槍決——不是「安樂死」，「安樂死」太有點溫良恭儉讓，太有點冷冷清清寂寂無名。
「此時此刻，你還有啥要說的？」「監斬官」問。
昔日叱咤風雲、威風八面的霍縣長，早已魂飛魄散，面如死灰，等吃完「長休飯」，喝下「上路酒」，精神似乎有所好轉，頭腦也迴光返照般清醒起來。
他抖抖索索地說，「如果，如果早有這'百萬殺』，早有這'株連制』，早知道貪腐成本這麼高，打死我也不會胡作非為；如果早槍斃幾個劉青山、張子善，多槍斃幾個劉青山、張子善，我也不會重蹈覆轍。後悔，後悔呀！」
頓了頓，又說，「我對不起黨的培養，對不起人民的信任，罪大惡極，罄竹難書，唯有以死謝罪！以我之死，作為反面教材，警告警醒所有領導幹部，莫伸手，伸手必被捉，百萬必被殺，也算為反腐倡廉作貢獻了！」
「還有，」霍縣長擦了擦額頭的虛汗，繼續說道，「沉疴下猛藥，亂世用重典。'百萬殺』好，'株連制』好，只要一視同仁，一以貫之，全國貪腐案件至少下降80%。但願，嚴刑峻法，人人惕懼，清正廉潔，天下無貪！」
鳥之將死，其鳴也哀；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可惜，覆水難收，一切都晚了。
「好了，時辰已到，行刑！」「監斬官」下令。
霍縣長被兩個膀大腰圓的武士拖拽着，綁到一根合抱粗的桑木柱上，迎面是黑洞洞陰森森的槍口。看客在警戒線外，烏泱泱一片，他們好長時間沒見過這陣仗，沒看過這熱鬧了，顯得很激動很緊張很亢奮。
「叭—叭！」槍響了，霍縣長「啊」的一聲，猛地打了個激靈，醒了——原來是一場噩夢！
摸摸身上，汗津津的，發冷；摸摸心窩，鼓咚咚的，狂跳……
啊，噩夢真好！活着真好！霍縣長想。[1]
作者簡介
李林洲，河南濟源邵原鎮人，原濟源廣播電視台台長、濟源日報副總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