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山曲(34)(李彥良)
作品欣賞
哼山曲(34)
坐鍋花兒開，等着情郎來。
後娘眉眼凶，不敢把頭抬。
放下針線活，燒火快坐鍋。
柴里藏圪針，手掌被扎破。
坐鍋花兒開，紅根綠葉葉。
五色花骨朵，尖尖像頭釵。
花兒像喇叭，招蜂又引蝶。
花開一時辰，花心長綠核。
坐鍋花兒落，綠核變黑孩。
搗開黑肚皮，滿肚粉兒白。
坐鍋花兒開，等着情郎來。
對門邋遢妹，照鏡把雀（臉上的雀斑）蓋。
眉描鍋底黑（燒柴熏到鍋底上的黑），唇紅牙齒白。
穿上花衣服，紅帕把頭蓋。
坐在炕角頭，等着花轎抬。
早起（早晨）等不來，後晌（傍晚）等不來。
花開花又落，情郎等不來。
大門上了栓，月兒升上來。
月上柳梢頭，獨自院裡坐。
對着坐鍋花，淚水流成河……
這首兒時的歌，淺顯直白地唱出了坐鍋花兒的特點，也形象地唱出了山村女孩子重重的心事和互相取笑的情景。
大概在我十幾歲時，對門的鄰家娶來一個新媳婦。她在娘家排行老四，名字就叫「四妮」，我們就叫她「四妮嫂」了。四妮嫂雖然臉上長着麻子，但心腸好，性格好，也不嫌孩子們煩，而且心靈手巧，會剪紙，也很會唱歌，所以孩子們都喜歡她。慢慢地熟了，我也跟孩子們一起去她家玩，不是讓她剪貓剪狗剪蝴蝶，就是讓她唱歌。剪紙，一下學不會，也沒有紙張隨便剪，可唱歌，很容易跟着胡哼哼。那時候的孩子們單純，也都不懂得唱詞中的意思。有天放學後，鄰家的孩子們又叫我去四妮嫂家聽她唱歌了。媽說：「大閨女了，還是念書的，跟着她傻唱，就不怕別人笑話！」在媽阻止了我去四妮嫂家胡唱之後，我才意識到，四妮嫂唱的東西似乎不該學。而後我考上初中了，學習忙了，也就把聽四妮嫂唱歌的事丟到腦後了。隨着長大，後來才知道，四妮嫂唱的屬於「拉花」調，也叫「拉話」調。是太行山里民間流傳的一種歌詠形式，屬於民歌中唱情歌的一類。其中的唱詞多以各種各樣的花開頭起興，借用各種花的特點，編成通俗而詼諧的俚語情話，通過對唱互相逗笑取樂。但是，那時的四妮嫂不識字，她大概也不太明白自己在娘家時以訛傳訛學來的歌詞的意思，所以誰讓她唱，她就唱。她嗓音好，調數對，即使唱一些別人唱不出口的大實話，大笑話，大白話，或把意思唱錯，大人們竊笑，年輕人起鬨，孩子們跟着呼叫，她也不太會在意。唱歌就是唱歌，她無邪地唱着，唱得特別放鬆，沒有任何心理負擔。
作者簡介
李彥良，山西昔陽人，1948年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