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年祭(刘宏)
作品欣赏
周年祭
一年了,自您走后,这一年的日子过的好快,以前过日子的标记是周末和节假日,这一年的标记,是您的三七、五七、百日和周年,这些和您有关的日子,牵扯着我们几个孩子,在匆匆岁月和滚滚红尘中,无数次痛苦地回忆,并认真思考。
自您走后,有半个月的时间,我莫名其妙地腹泻,医生说这是因为剧烈的情绪打击引起的胃肠道应激反应,我知道是因为您的离去,我的不舍,这种明知无效就是不肯放手的撕扯带来的身体反应,她们都劝我放下,我固执地不放,我明明是知道的啊,不放手又能如何呢?可我就是不想放,不愿意放,因为我觉得放手是一种背叛,是对您的一种背叛,您尸骨未寒我就笑语晏晏,云淡风轻地生活,这是一种不孝,是对您的不尊重。我静静地体会着身体带来的不适,以此提醒自己,勿忘,永记!
自您走后,我如此想念您,不知为何又害怕自己晚上一个人在家,睡前,我看遍所有的角落,然后关闭所有的门,静静地躺下,期望在梦中与您相见……
记得最清晰的梦,是您下葬的前一晚,我梦见我们几个孩子通过一个单行道依次走过,轮到我,您抱了抱我,和我贴贴脸,我触摸不到您的脸,却真实地感觉到了您的存在,您对我说:“辛苦啦”,就像生前,我要是做点什么,您就觉得是麻烦了我,都会轻轻地说一句,辛苦你了。
这之后,我们几个孩子无论谁梦到了您,都会在群里说说那个梦,知道吗?您的孩子们以这样的方式来拼凑着您的信息,想知道您在那边过的好不好,庆幸的是,所有人的梦里,您身体健康,风采依旧,还是忙忙碌碌,这是我们最大的安慰。可是为什么,我每次听到弟弟妹妹说梦到您了,我都会有点酸酸的嫉妒,为什么我没有?为什么您不来我梦里?
自您走后,我才体会到,无论是父母还是夫妻,都是在共同维护和保持着家庭的平衡,家庭里所有的小欢喜、小确幸、甚至是小矛盾,只要是平衡没有被打破,一切都是生动鲜活的,一旦一方缺席,平衡被破坏,惯行的秩序被打乱,剩下的那个在家庭舞台上的独角戏是最难的,直到家庭里别的成员顶上来,重新建立起平衡,这个社会最小的细胞才得以按照新陈代谢的规律完成使命。以前,家里的人情往来,婚丧嫁娶,礼节份子,大大小小的事都是您操心,我们按照您的安排去做就行,您走后,好些事就得我们自己去想去做,以前您在的时候,我们的衣食冷暖甚至孙辈的生日,都有您惦记和叮嘱,您走后,这些都成了空白。幸好在您的教育和带领下,咱们的家风留存下来了,兄弟团结,妯娌互爱,孙辈懂事,这是您留给我们的,这世间最好的爱。
自您走后,我知道了另外的节日,七月十五、十月初一,这些都去过世亲人的重要节日。以前在路上看到有人在十字路口烧纸,会有些抱怨污染环境,然后绕道快步走开。如今,这十字路口的烧纸人群里,多了您的几个孩子,我们学着别人的样子,在地上画一个圈,开口的方向指向您的新家,写上您的名字,念叨着家里的事,慢慢烧完,看着冥币纸钱迅速燃烧然后慢慢变成灰黑色,在一堆黑色的灰烬里还有星星点点、将灭未灭、忽明忽暗的红色火光,冥币燃烧的味道,特别中透着一种灵异,浓重的烟味和森森的火光,似乎可以联通另外一个世界,借此,我们说的,您能听见,我们送的,您也可以收到。
每次去陵园,会买很多冥币和物品,之前您惦记我们的饮食冷暖,之后您的四季吃穿就交给我们安排。弟弟总是边烧边念叨:“妈,收钱啊,我们要让您成为这个陵园最有钱的!”,弟妹说:“妈,您大方了一辈子,到那边也得手头宽裕,不够您就说啊!”
您走后,路上再碰到别人烧纸,我都会驻足片刻,我想问问匆匆赶往那边的人,可否带个口信?代我们问问您过的好不好?
自您走后,我重新思考了生与死,每个人都会走到那一天,死亡的存在是提醒活着的人好好活着,有意义地活着,别再为些虚头巴脑的事消耗和折磨自己,因为,走的时候什么也带不走,那些喜爱的衣服、鞋子,包包,都不是你的,唯一能带走的是对生活的感悟和体验,你走过了怎样的人生,是好是坏都已经无法改变,盖棺定论,这一刻什么都是既定的事实了,再无机会修正和弥补。
有人建议,压力大到活不下的人,去墓地和医院ICU看看,那里最能教育人、惊醒人、劝服人,对于活着的人最好的教育,就是从逝去的人那里受到教育,停下疾行的脚步,及时回首看看来时的路,问问自己的初心,调整自己的目标和生活,从死亡中获取生的启示和价值。这大概也是天堂的亲人对后人最想说的。
经历了生死离别,感谢您,教会了我如何好好生活,使得我对生命的理解没有缺口,对生活的经历没有缺憾。世道轮回,相信还会与您再见。对您最大的敬爱和纪念,就是我们把家庭经营好,把工作做好,把孩子教育好,把家风传承好。
愿您也安好!爱您![1]
作者简介
刘宏,女,1975年出生,1992年入伍,曾在《解放军报》《后勤文艺》等报刊杂志发表作品数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