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榕(林秋燕)
作品欣賞
古榕
自古以來,文人墨客對秋天的感慨,總是離不開淡淡的憂傷,雖然我不是文人,亦不是墨客,但隨着秋意漸濃,那一份的思鄉之情卻湧上心頭,特別是對鄉的那棵古榕,有着千絲萬縷的牽掛。
夜深人靜,家鄉的古榕不請自來,困擾我的清夢,吞噬着我的思鄉之情。腦海中的古榕,年齡無法考究,聽奶奶說她嫁來的時候,樹也是這麼大,這麼婆娑。從小,奶奶不准我靠近古榕,說榕樹洞中居住着一位晨出暮歸的白鬍子神仙。懷着好奇之心,我只能遠遠偷窺,慢慢遐想。不是我伴着榕樹成長,而是榕樹看着我長大,所以古榕在我幼小的心中不但美麗,而且我對它還有着一種說不出的敬畏之情。特別是榕樹洞的神仙,更神聖不可侵犯。
遠望古榕像一把打開綠色的擎天巨傘。近看虬根盤結,抬頭往上看,葉茂蔽天,一片片碧綠的葉子,大小不一,大的半個手掌大,小的拇指大,但它們的相同點,就是生機勃勃。樹幹的粗壯,我沒法形容,要形容,也就是五個大人手拉手圍成一個圈子,或許才能繞樹幹一圈吧。而樹幹周圍的一些「支架」讓長大的我知道,那是榕樹的樹枝垂下來,伸成土裡,天長日久,就成為氣根,變成幫助主幹的支撐大樹的小助手。而周圍數不清的細小氣根,參差不齊,長短不一,像老人的鬍鬚,也像少女飄逸的長髮,倒也耐看,特別是隨風搖曳的那瞬間,是那麼優雅嫵媚。特別是早上和傍晚,榕樹最為熱鬧,早出晚歸的各種鳥兒,嘎嘎而鳴,翩翩起舞,給榕樹增添的不僅是動態美,還有聲態美。
遺憾的是如此美麗的古榕卻不能成為我們的樂園。因為古榕在純樸的鄉親們眼中是神樹,神樹是不可侵犯的,居住在榕樹洞裡的神仙是不可打擾的,從我懂事起,奶奶就不讓我靠近古榕,有着她的理由,因為在古榕根旁邊擺着無數個神龕,低垂的樹枝下,也掛着無數的紅綢布,紅綢布里寫着鄉村們無數的心愿。神龕的燃香,裊裊的煙霧,瀰漫在古榕的周圍。奶奶說榕樹是有靈性的樹,所以村裡有小孩出生,都會在古榕下給小孩子起名字,說什麼樹生,樹根、樹托、樹安、榕蘭等等,五花八門,初聽,讓人以為他們都是親兄弟,以樹為字輩呢!而且大人出遠門,誰家有什麼不如意的事,都會在古榕下祈願,尋求保佑。我有機會靠近古榕是小學上學的第一天,奶奶拉着我的手來到榕樹下,老人家點燃三根香,插在神龕里,要我學她的樣子,虔誠地跪在神龕前,向榕樹洞的方向磕頭。與其說榕樹洞裡的神仙成了鄉親們的精神寄託。倒不如說這棵古榕的靈性也有着不可估摸的力量呢!可想而知,縱使我們小孩子再好奇,想上榕樹捉小鳥,到樹洞中玩遊戲,那也只能是痴心妄想。讀了巴金膾炙人口的《鳥的天堂》,不用一一去琢磨,我也有所領略,畢竟村前的古榕就是小鳥的天堂,不是嗎?吸引我的不僅是樹上數不清的小鳥,還有樹幹和氣根組成的樹洞。可那些擺得端端正正的神龕,還有奶奶嚴厲的目光,令我對古榕敬畏進而發怵。不敢靠近它,是自然而然的了。能到榕樹洞一睹神仙的風采,就成了一個小女孩的夢想。對它的思念,而今更是刻骨銘心。
如今,我已遠離家鄉,遠離古榕有二十多年了。家鄉的一草一木,只能在夢中纏繞着我的思鄉之情。外嫁女回村聚會的風波就像一股和煦的春風,吹遍我們遠嫁游女的心扉。工作再忙,因為家鄉有我牽掛的古榕,還有榕樹洞裡神仙,所以無論如何,我也要抽出時間回去看看。
遺憾的是,外嫁女聚會的那天,因為工作原因,我沒能參加。只好請求同村的姐妹,把古榕的每一個角度拍攝下來,傳遞過來。看着照片中的古榕,我不由潸然淚下。古榕還是那古榕,傲然屹立。那些寫着心愿的紅綢布,還有那些讓人發怵的神龕不見了。古榕沒有了燃香火燭祭祀的洗禮,倒長得隨意,安逸。可容入兩個大人的榕樹洞,顯得很乾淨整潔,到榕樹洞中一睹風采的多年願望終於實現了。雖然是照片,倒也多少慰藉了思鄉之情。至於居住在榕樹洞裡的神仙,卻沒半點的跡象,可一想榕樹洞裡的神仙也像我們這些外嫁女一樣,也就瞭然了。
古榕見證了我們這群外嫁女的成長過程,如今我們老了,古榕卻依然年輕。奶奶早已仙逝,但我相信,她老人家的靈魂早已和古榕融合在了一起。我想,這次外嫁女聚集,寂靜太久了的古榕,受到感染,一定會長得更加枝繁葉茂。可那淡淡的鄉愁,隨着秋天的落葉歸根,卻不時湧上心頭……[1]
作者簡介
林秋燕,女,生於71年,陽江市陽東區財政局信息員,陽江市作家協會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