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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老師的N+1次提問(游宇)

劉老師的N+1次提問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網

《劉老師的N+1次提問》中國當代作家游宇寫的散文。

目錄

作品欣賞

劉老師的N+1次提問

與我而言,記憶的選擇功能猶如疏疏朗朗篩子,清風冷雨的砥礪篩選,將那些赤橙黃綠的純真和美好打磨得溫潤而晶亮,無聲無息地安放在心靈深處。而三五之夜,綠蟻醅酒追憶往昔,不經意的觸碰,如歌的行板似水,霎時便洇濕開來……

初冬,微寒,殘蟲遺韻,餘暉脈脈。佇立在曾經求學的小學舊址,那些永不老去的恩師,從泛黃的記憶底片中走出,言笑晏晏……

四十年前的那個秋天,劉學超老師第一次給我們上課的情景仍清晰如昨。

天還熱得很。那間朝南坐北帶台階的矮矮的土坯房教室卻很清涼。好奇的我們趴在小小的木窗戶上,期盼早日看到新老師的樣子。

看,來了!有人驚呼。

他從東南角被槐樹陰涼包裹的辦公室出來,敦實的身影穿過在那時看來很大的院子,身體微微前傾,一步一步,不疾不徐。

陽光下的襯衫,雪白,耀眼。

一陣忙亂過後,我們屏氣凝神正襟危坐。很快,窄窄的教室門一暗,健碩的身影已走上講台。

洪亮的聲音震得屋頂上的浮灰似乎要掉下來:我叫劉學超,從今天開始,我來教你們算術。

我的名字怎麼寫呢?請大家注意看。

這是他對我們的第一次提問。

他從講桌上的幾隻粉筆中拿起一隻,捏了捏一端,開始在黑板上板書名字。印象極深的是,在寫「走」的捺即將收筆時,他拿着筆的手用力頓了頓,再輕輕一帶,一條伸直的蝌蚪尾巴便靜靜地粘在了黑板上。多年以後,我們才知道,書法上這叫捺腳。

上課時我們注意到,他在黑板上板書,每個字每一畫的起筆都要用力頓一下,寫到捺的最後也總是用力頓一頓,然後輕輕一帶,讓捺腳瀟灑地印在黑板上。四十年過去,劉老師疏朗、簡約、大方、樸拙的粉筆字仍在我的記憶里浮現。

那時還不懂老師的備課。今天想來,劉老師的課是經過了精心設計的。他在課堂上一個問題接一個問題地提問,其實就是現在所謂的問題導向型課堂。這種曾經風靡一時的教學模式,早被四十年前的老師運用得爐火純青了。

沒有過渡,沒有提示,讀題、審題、關鍵字、計算……每一步都可能把問題提出來。講到興奮處,戛然而止,一扭臉,突然喊:XXX,你說這個算式怎麼列?或者是:XXX,你來回答,這個題用簡便方法怎麼作?或者乾脆就是:XXX,你上來算這一步,給同學們瞧瞧!諸如此類。一節課下來,稍不注意聽講,就可能被他的提問或演板難住。

那時還沒有一起拍手高呼「棒!棒!你真棒!」或「你如果再努力一點的話,一定會更棒」等形式虛假的所謂鼓勵,答得好算得準確,老師頂多說一下「不錯,下去吧。」算作表揚;要是因為開小差答不出或算不好,隨之而來的一定是頓劈頭蓋腦的批評:你爹你媽是叫你來學習的!不是來玩的!更不是上課來開小差的!再不好好聽,我要打人了!一直打到你家裡去,告訴你爹媽你在學校不好好學。叫你回家放牛去!

說是要打,還揚言「一直打到家裡去」,可從來沒見過他真正地打過人,最多就是揮着教鞭比劃幾下,嚇唬嚇唬那些不愛學習整天胡鬧的熊孩子們。老師知道,嚇唬的手段短期管用,但最多也只能管幾天。幾天後,故態復萌,上課開小差打瞌睡,曠課逮長蟲(蛇)釣黃鱔照干不誤,嚇唬的效果就很難保證。得讓家長知道孩子在學校幹了什麼,讓家長和學校一起管,才能有效果。在那個「通訊基本靠吼,交通基本靠走」的大集體年代,家訪還是很困難的事。幸好,學生的家長都是周邊的村民,誰不認識大名鼎鼎的劉老師?於是,瓜棚柳下,田間溪頭,街面路上,都是劉老師和家長交換「情報」的地點。情報交換後,熊孩子可就慘了,他們聚在一起常說的一句話就是,俺爹碰見劉老師了,或者是劉老師到俺家找俺爹了,俺爹回去看見我就把我按在地上,狠揍了一頓,屁股蛋子疼得沒法坐板凳了,睡覺只能趴着。說話的人手捂屁股,齜牙咧嘴,倒吸涼氣,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可是,這些人長大懂事後,無一不對老師彬彬有禮,尊敬有加。

顯而易見,老師的手段也對上課愛開小差的我起到了震懾作用:那一段時間,經常做夢上課分神被劉老師逮住了,父親惱怒地把我拖拽回家,先是痛打,然後扔進村頭半山腰的牛屋裡,和那些整天滿口髒話、偷雞摸狗、總騎在老水牛背上的放牛子為伍了。

至此,我上課開小差的毛病在經過一段魄散魂飛的煎熬後,不治而愈。

那時,挨熊、挨打是家常便飯。沒覺得是什麼大不了的事,該吃吃,該玩玩,不會抑鬱,不會自卑,不會記恨。家長呢,也不會找老師麻煩,至於離家出走跳河跳樓啥的更不會發生(那時也沒有樓可跳)。不過,在他的課堂上,想分神也不容易。居高臨下、不怒自威、聲音洪亮不說,他經常用饅頭舉例子或編應用題,對於缺吃的我們,顯然具有極大的吸引力。比如,一個饅頭,平均掰成兩半,每一半就是二分之一;再比如,真分數與真分數相乘為什麼越乘越小,他拿來一個饅頭,邊掰邊演示,掰到最後,誘人雪白的饅頭便成了一盤饅頭丁。課講完,那盤饅頭丁醒目地凸顯在講桌上,所有的男生都想衝上去,一口把它吞了……

老師一直把我視作「大鍬把」,因而,那些問題導向型課堂從課內拓展到了課外,從數學轉向了語文,由學校延伸到了社會。進而,由少年一直提問到了青年。一次提問,便是一次警示、一次教誨,令我臉紅汗出,受益終生。

小學時,少不更事的我戰戰兢兢,心生敬畏,一看見他,便英雄氣短,老鼠見貓似的撒腿就跑。

可是,跑了和尚跑不了廟,害怕啥,就來啥。那天中午放學,我正負責整理路隊,剛喊完「立正」「少旗」(那時一直以為是這兩個字),準備向右轉齊步走時,剛好路過的老師提問了:XXX,你喊的少旗是什麼意思?怎麼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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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游宇,原名胡安同,上世紀六十年代末生於河南固始,固始縣國機勵志學校語文教師。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