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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大爺(陳言再敘)

兵大爺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網

《兵大爺》中國當代作家陳言再敘的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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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欣賞

兵大爺

兵大爺是村裡的一名中共黨員,是抗美援朝的老兵。他的檔案在三河鄉民政辦公室,記錄了他真實的姓名。在他生命最後二十年的時光里,他更願意別人叫他兵大爺。

兵大爺的故事,要從1948年3月說起。那時,兵大爺18歲,在燈草灣挑煤碳,三河鄉公所抓他去當了壯丁。他隨後被秘密遣送到湖南的鄉下,加入國民黨部隊,稀里糊塗地成了國民黨的軍人。

他們的連隊不到百人,在湖南的鄉下訓練,處於備戰狀態。連隊伙食不好,牛高馬大的炊事員在米飯中加了稻穀,很多士兵吃不下,餓得面黃肌瘦,人心惶惶。然而,炊事員卻悄悄偷賣大米,損公肥私。

1949年8月4日,湖南省的國民黨將領們聯名起義,8月5日湖南全省和平解放。一周後,兵大爺跟湖南省的全部士兵一樣,穿上解放軍的軍裝,參加打土豪分田地的運動。兵大爺說,到了共產黨這邊,吃飽了,吃好了,個個精神抖擻,生龍活虎的,才真正有了當兵該有的樣子。

1950年10月25日,中國人民志願軍進入朝鮮,偉大的抗美援朝戰爭打響了。兵大爺在湖南主動報名,積極參加抗美援朝備戰訓練。1950年12月底,兵大爺隨部隊來到朝鮮前線戰場,第三天隨即進入戰鬥。戰鬥初期,連隊白天隱蔽在樹林裡,晚上出去偷襲,打死了不少敵人,取得一些小勝利。戰鬥第八天,敵人突然加大火力,增兵數十倍,當天下午,班長陣亡,兵大爺被連長指定,任戰地臨時班長。晚上,敵軍發射照明彈,繼續戰鬥,志願軍的彈藥供給出現問題,連隊吃了敗仗。到了午夜,100多人的連隊只剩下身受重傷的連長和兵大爺。兵大爺撕破衣服,給連長扎住傷口,再用戰士的屍體將連長蓋住。然後再拉來戰士的屍體蓋住自己。第二天,敵人的坦克從身旁經過,兵大爺竟是全然不知。第三天,兵大爺醒來,掀開戰士的屍體,把還活着的連長背到戰場後方的搶救點。由於連長傷勢太重,需要有人護送回國,在遼寧省志願軍後方醫院手術治療。兵大爺奉命接受護送連長的任務,回到國內,提前離開了朝鮮戰場。

1954年,兵大爺回到家鄉,在生產隊當隊長,第二年入了黨。1960年,全村同吃一個伙食團時,兵大爺當伙食團長。兵大爺秉公辦事,鐵面無私,在鄰村多人餓死的年景,村里沒有一人餓死。就連村里愛唱山歌的瘋子大婆,也對兵大爺敬重幾分。

兵大爺是個好人,母親說,家裡買第一頭豬的本錢,就是兵大爺把生產隊的錢,悄悄借給母親的。到底是什麼事,兵大爺不願提起他的姓和名字呢?

那是1981年初夏的一天,兵大爺的侄女牽着牛經過天堂灣水井旁邊。牛把牛屎拉到距水井不到1米的路旁,牛屎離水井太近,的確不好。這時,一個四十多歲的婦女來挑水,對兵大爺的侄女說:「牛是畜生,不曉得這裡有水井,你是人當嘛,你都不曉得這裡有水井嗎?」

「牛要拉屎,我有啥子法,再說,水井是我家地頭的,關你屁事!」小姑娘賭氣回應那個怒氣沖沖的婦女。

「你跟我等斗,老子不信,收不住你?……」

婦女說着,丟下水桶,揚長而去。一個小時後,婦女的男人,喊起他的三個親兄弟,拿着扁擔,拿着鋤頭,來到兵大爺的弟弟家門前,揚言要討個說法。而且,那個婦女還說,除非小姑娘去把牛屎吃了。兵大爺的兄弟見勢不妙,趕緊跑來求助兵大爺。兵大爺正拿着砍刀去砍竹子,還沒來得及放下砍刀,就來到兄弟家門前的壩子裡。他對那四個火氣沖沖的男人說:「你們要幹啥子,有話過說要得不?」

那個婦女重複一遍她和小姑娘的對話,順勢準備出手打小姑娘。兵大爺攔住她說:「不忙,不忙,我們先去現場看一下再說。」兵大爺到水井邊,二話沒說,找來鋤頭,把牛屎挖走,把現場清理乾淨。這時,那四個男人還是不依不饒,說是要撿底,一定要討個說法,說着氣勢洶洶地走向兵大爺的弟弟。水井旁邊有個楠竹林,兵大爺讓弟弟站在他的身後,自己也站在竹林里。目的是讓他們的鋤頭施展不開,可是四個男人還是衝過來了,兵大爺手起刀落,一刀砍下,碗口大的楠竹一刀兩斷,乾淨利落,應聲倒下。四個男人被兵大爺突如其來的陣勢鎮住了,立刻停下腳步。這時,兵大爺說:「五零年扛起槍,跨過鴨綠江,去打美國鬼子,那是保家衛國。可是今天,你們人多勢眾,到底要幹啥子?我聽說越南也在和中國打仗,你們有本事,你們上前線去打,那樣才是男人,那樣才是英雄。如果你們實在不識好歹,一定要來,我也是被逼的。你們三思,你們看着辦……」

四個男人嘀咕着走了,那個婦女也跟着走了。不知道他們在路上商量什麼?結果當天下午,他們就挑來四挑大糞,當着眾人,眼睜睜地倒進天堂灣的水井裡。兩天後,另一個生產隊的人又把水井裡的髒水舀干,把水井清洗好幾次。可是一周後,四個男人又把那個婦女家地里的大石頭,費盡大力,翻挪着,滾進水井,再用小石頭和泥土填埋了天堂灣的水井。就這樣,水井周邊的許多戶人家,只得去更遠的地方取水了。

從那以後,兵大爺變得異常木訥,見人極少言語,只是呵呵一下,似笑非笑地過了很多年。偶爾有外姓的人與兵大爺提及水井被埋的事,兵大爺答非所問地說:「他家對面的掉兒坡這座山啊,山尖部分,簡直是三稜錐一樣的利劍,此山定是凶山。難怪要出刁民……」

問話的人遇見兵大爺心情好的時候,他又會說起他常說到的第二句話:「哪有天理呀,上數八代,和那四個男人還是同祖同宗,結果辦了這等事,真不如外姓人家。」然後,他就一直沉默了。

我的印象中,從八十年代初期起,兵大爺無論見了誰,都只是一句「呵呵」,然後就不再言語了。慢慢的,人們都知道他不喜歡別人提及他的姓氏和名字。所以村里村外的人,無論男女老少,都叫他兵大爺。

2006年年底,兵大爺走了,他臨走的前三個月,我和他聊起他的故事時,他特別囑咐我說:如果跟別人講起他的故事,不能講真名,不能說真姓,只能用兵大爺來稱呼他。我記住了他的話。是啊,他不是逃兵,也不是英雄,他只是我心中一直敬重的兵大爺。 [1]

作者簡介

陳志,筆名陳言再敘,教師,四川省瀘州市作協會員,網絡小說3G書城簽約作者。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