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香九畹溪(甘茂華)
作品欣賞
蘭香九畹溪
位於西陵峽南岸秭歸縣境內的九畹溪風景區，包括九畹溪和泗溪兩個景點。在我看來，九畹溪漂流是在表演一支激越狂放的西班牙舞曲，而泗溪漫遊則是在閱讀一篇飄逸恬靜的散文。我最欣賞的是九畹溪這個地名和本地生長的蘭草。她從古延續至今，一直散發着蘭草的香氣，把耕讀世家的農業文明和運動競爭的城市文明縫成天衣，始終貫穿着芝蘭的馥郁。
九畹溪河流的起點所在地就叫芝蘭。因為蘭花雅名芝蘭，更因為屈原在這裡種植蘭花，人們便把這個小地方命名為芝蘭了。如今這裡辟有蘭園，種植着各種蘭花，福建的建蘭，四川的雪蘭，各種報歲蘭，虎斑線藝蘭，特別是本地的九畹蘭，其中有個珍貴的春蘭名品叫環球荷鼎，花色與眾不同。一般蘭花的花瓣多像竹葉，而環球荷鼎的花瓣卻像荷花瓣兒，肥而綠，彎而曲，簇擁着花心，舌大而白，上有紅斑，於是三色相互輝映，令人拍欄叫絕。
好在蘭園並不遠，就在神牛泉附近，河對岸是將軍岩，由此過一道折橋，你就走在去蘭園的路上了。入園，蘭氣漾微風，你盡可欣賞蘭草的雅操幽姿，還有孔老二曾感嘆過的蘭花的王者之香。說不定，走着走着，你就會看見一位高冠巍峨、長鋏陸離、面帶沉思、低首前行的詩人。他就是來自秭歸的老鄉屈原。詩人回到故鄉秭歸的九畹溪，來看他當年種植的蘭花。你甚至聽見了他用秭歸口音在輕輕地吟詩：「余既滋蘭之九畹兮，又樹蕙之百畝。」（我已經種下九頃地的春蘭，我又曾栽就了百畝園的秋蕙）此地此詩，真的是騷畹芬芳啊！
據說屈原小時候就喜歡奇花異草。有一年，她姐姐女嬃種的幾畦秋蕙開得特別好，便釆回蘭花做了個花環套在屈原的脖子上。多年後，屈原在流浪途中寫《離騷》，想起往事，不禁老淚縱橫：「攬茹蕙以掩涕兮，沾余襟之浪浪。」（我提起柔軟的花環揩着眼淚，我的眼淚滾滾地沾濕了衣襟）詩人乃性情中人，於此可見一斑。後來，相傳屈原被楚懷王解除左徒職務，擔任主管三姓教育的三閭大夫後，他就回到了故鄉秭歸，在九畹溪開館講學，為楚國培養治國賢才。他帶領學生在學館周圍種了九畹芝蘭、百畝香蕙，勉勵學生不僅要學好知識，而且要像峽谷蘭草一樣，做一個道德情操高尚的人。蘭蕙爭榮壓眾芳，滋蘭樹蕙不尋常。從此，每逢蘭花開放時節，九畹溪便洋溢着一片醇酒般濃郁、清風般飄舉的蘭香。故屈原詩中，亦多用芳草香花，尤其偏愛蘭花。
《離騷》中的「紉秋蘭以為佩」，《九歌》中的「秋蘭兮靡蕪，羅生兮堂下，綠葉兮素枝，芳菲菲兮襲予」等，漂泊之旅，詠蘭極多。那原因呢？還是研究屈原的專家說得好：「其志潔，故其稱物芳。」（因為作者意志純潔，所以他提到的東西都是芳香的）「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我想屈原在求索的路上，每走一步，都踩着一朵芝蘭。
現在，三峽九畹溪風景區，旅遊的主打節目是驚險刺激和休閒觀光相結合的九畹溪漂流。寫漂流的文章太多，我就略而不述。只是想提醒漂流者，九畹溪兩岸的山壁上，長着簇簇叢叢的野生蘭草。開花時，香飄上九灣，下九灣，飄過九九八十一道灣。如果你漂到平水處，舉起竹竿就能從山上打下一兜蘭草。若將小船靠攏岸邊，伸手就可以摘到一把蘭花。
這情景與沈從文先生在《桃源與沅州》中寫到的白燕溪十分相似：「沅州上游不遠有個白燕溪，小溪谷里生芷草，到如今還隨處可見。這種蘭科植物生根在懸崖罅隙間，或蔓延到松樹枝埡上，長葉飄拂，花朵下垂成一長串，風姿楚楚。」
我相信無論是誰，只要讀到九畹溪這個名字，就讀到屈原的詩意，讀到一種歷史的意蘊，一種民族文化沿襲進程中獨有的芝蘭的風情和韻味。美麗的九畹溪，清香如蘭，了無雜塵，她流進我的記憶和文字里的是楚辭和芝蘭之鄉。[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