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天涯(蓮子)
作品欣賞
你在天涯
「朋友呵你今天要遠走，幹了這杯酒，天空是蔚藍的自由，你渴望着擁有……」聽到這首歌，一種想流淚的感覺就悄然瀰漫心間，遠在大洋彼岸的你還好嗎？
茶霧裊裊，清風入簾，靜夜喚起對遠在美國的好友小華的思念。
她很美，眉清目秀而氣質高貴，舉手投足均流露出一種宜人的雅致。她的爺爺和奶奶都是抗戰時入川的資深教授，小華就在這種書香餘韻中長大。我們從小同窗都熱愛文學，凡是能找到的書籍都交換着看，看後互談心得是我們最愜意的事。學生時代我經常到她家那個散發着書香的幽雅小院去玩，小華還很善解人意，她知道我喜歡吃桑椹，她家後院大桑樹上的累累果實有幾年她特地為我留着，每年初夏時摘桑椹是我的「專利」。
有人說同性之間交朋友要找性格相同的，而我們倆性格迥異卻能互相欣賞互相促進，我們就是在彼此的激勵下讀完了高教自考的，少女時代我們曾約定這一生要作最好的朋友，要作兩隻搭伴飛行的鳥兒不離不棄，卻不知這一生很漫長，會有許多變故讓你無可奈何，最終為了生活不得不各奔東西。
1998年秋天她婚姻失敗、單位即將破產，她得到一個能去美國打工的機會。我曾問她一定要走嗎？國內就不能再找工作？她沉默良久說，很難：「有個比喻你知道嗎？如果把一隻青蛙放在一鍋沸騰的水中，它受不了這高溫會馬上跳出來，但如果把它放在溫水中它就能適應，即使灶下慢慢加溫也不會令它太難受，等它意識到危險，就快被煮熟再沒能力跳了！趁自己還有活力時衝出這口令人窒息的大鍋！」
當時她離開單位離職去外面應聘，漂亮的小華又遇到另一種麻煩，有個大款挑明要包她，條件隨她提。小華又一次辭了工，她氣得含淚對我說，從小爺爺奶奶那樣疼我教育我，我怎麼可能為了一點物質享受就出賣自己！每個人都想過富裕的生活，但這生活必須要靠我自己的的努力去爭取！
她不再到私營企業去找工作，出國前那段時間開過小店、夜市擺過攤。天公作美，這時定居美國的表姐回國探親主動聯繫上了她，春節前她拿到簽證。臨行前她送了我一對檯燈，她說：「你每天晚上看書時就能想到我了，多看書，多寫！」
小華走後很長一段時間我不能適應，總覺得她還在成都，靜夜中我常為她祈禱，但願她在外面平安如意。千禧年的春節她回來了。望着她略顯清瘦的美麗容顏，聽她講在美國打工的艱辛。她先去唐人街一家超市作雜工，晚上到夜校補習英語。最初的日子苦極了，語言不通生活不便，再加上超體力的勞累，她好幾次都差點熬不住了，但她咬牙堅持下來，英語熟練後去了一家中餐館當服務員。在這裡她認識了一個痴迷中國文化的美國青年，也許是緣份吧，這個美國軍人一年後成了她的丈夫，因為嫁的是軍人，她已身揣綠卡。我們暢談這兩年的生活，許多感慨許多辛酸，她說她付出了太多的勞累和精力，美國不是天堂，如果讓她從頭再來，她不一定選擇出國，異域文化的差別、與親人們骨肉的分離都讓她常在獨處時黯然神傷。但她不後悔，只要自己不斷努力，一切都會好起來。她又走了，我只能祝她一切順利。
又是幾年過去，再見小華已是春光明媚。這一次回國是陪同她現在的公司老總來中國參加廣交會，抽空飛回成都看望親友。她已經取得美國的永久居留權，在她生下女兒後，她自己去芝加哥一家電器公司應聘。憑着她優雅的儀容、流利的英語、智慧的應答，和對中國風土人情的熟悉，招聘她的那位先生終於對她說：「THE JOB FOR YOUR！（這份工作屬於你）」這家電器公司跟中國一些大城市有不少業務往來，小華在這裡工作得如魚得水，她出色地協助公司跟中國做成了幾筆大生意，不久她就被提拔成總經理助理。
歷經辛苦的小華在公司初步取得成功，也許美利堅這個國度的環境適應她的生存，她找到了一條適合的路子，但她臉上卻寫着掩飾不住的疲憊和寂寞。我為她接風洗塵，給她看我這幾年的幾篇小文章，她沒有說話，一杯接一杯地喝着紅葡萄酒。這時飯店門口走過一個挑擔子賣桑椹的，小華幾步衝出去，她給我買了一大捧烏紫黑亮的桑椹。我忍住沒有流淚，一顆顆吃着。半響小華說了一句我怎麼也沒有想到的話：「我羨慕你！」看着我驚詫的目光，她雙眼潮濕輕輕握住我的手說：「真的，雖然你沒有掙到大錢，但你一直在向我們從小都嚮往的文學之路走着，儘管這條路走得很慢很難，但你沒有放棄。同樣也是追求理想，而我更多的是在為生活疲於奔命。現在的社會，追求文學之路，是多麼美好而又是多麼奢侈的事情呵！」我不知道怎麼安慰她，她卻笑了：「等我將來成功了，一定請你給我寫一篇文章！」
短暫的相聚，薄酒微醉後她又要走了，我看着載着她的出租車向機場方向馳去，漸漸消失在視線中，忽然耳邊似乎響起田震的歌聲，「朋友呵今天要遠走，幹了這杯酒，忘掉那天涯無盡的愁，一醉到天盡頭，也許你從今開始的漂泊再沒有停下的時候……」這道歌多麼象是為她這樣漂泊奔波的人唱的呵。
魯迅先生曾寫過著名的文章「娜娜出走以後怎麼辦？」我想，新的時代新的思維會有新的答案。但新的答案並不表示萬事如意，如意後也會有痛苦有傷感，她也許擁有了蔚藍的自由，但是也在品嘗漂泊的離愁。腳下的路總還得不斷走下去，女人最終想得到的不僅僅是物質，最重要的是能夠自己主宰命運。我等待、我相信她會成功。[1]
作者簡介
賴成蓉，筆名蓮子，四川省散文學會會員，成都市作家協會會員。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