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明月(龔保彥)
作品欣賞
今夜明月
秋風吹起，我坐在異鄉這個小城一間房屋的玻璃窗下，聽着窗外小院邊隨風而落的一片片梧桐樹葉的沙沙聲，看着從遠處淺灰色的陰雲里緩緩走出的一輪圓圓的明月，感受着微涼的秋風中如水的月華，就禁不住想起去年秋天中秋節前夕的一天夜裡在一個小山村遇見的一幕……
那天，我因與幾個朋友去一個不很有名的風景區遊玩後天黑了。夜裡就住在離那風景區不遠的一個小山村。晚飯過後，大概是九、十點鐘光景吧！四周一片寂靜。只能隱隱約約聽見從遠處山谷里傳來的潺湲的流水聲和清幽邈遠的風聲。一輪將盈未盈的圓月高掛在東邊草衰葉黃的山峰上。把它那柔麗的清輝揮灑在天地間。使一切都像鍍上了一層水銀那般汩汩生輝。眼前這一景象，引起了成天在市聲喧囂嘈雜的城市裡住久了的我的極大興趣。因此，等同行的夥伴們都因睏乏而早早睡下的時候，我卻獨自一人走出房東的家門，沿一條兩旁野菊開放、雜草叢生、樹陰遮蔽的曲曲彎彎小徑，向前走去，盡情欣賞起山中的月色來。
可是，當我信步走過一個山彎，走到一處地勢較高的地方時，卻意外地聽見一個小女孩頗為傷心的哭泣聲。我驚訝地加快步子往前走了幾步。只見在一個獨門獨戶的人家院壩邊的土台上，站着一個年齡大約有十一二歲的小女孩。那小女孩一頭烏黑的秀髮很長，散亂地披在腦後，面頰上流淌着兩行明晃晃的淚水。「深更半夜她為什不進屋去睡覺，而要獨自一人站在這兒哭泣？」一種強烈的好奇心驅使我走近了她。
「小妹妹，請問你叫什麼名字？」我儘量把聲音和語氣放得很柔和地問那小女孩。
「秀秀。」小女孩用淚水漣漣的眼睛望了望我這個陌生人，回答道。
「天這麼黑了你為啥不進屋去睡覺，而要一個人站在這裡哭呢？」我進一步問道。
「明天就是中秋節了，天上的月亮就要圓了，家裡人應該團圓了，我想爸爸媽媽，我要在這裡等着他們回來……」
「你爸爸媽媽不在家嗎？他們幹啥去了？」
「去南方打工去了，他們已經去了三年多了。家裡只剩下我和奶奶。奶奶有病，在床上躺着。爸爸媽媽前天剛剛把錢寄回家來，叫給奶奶看病……我很想念爸爸媽媽……」小女孩喉嚨里哽哽咽咽，哭得更加傷心。
在我的再三勸說和安慰下，她才不再哭泣，勉勉強強走下高高的土台回到黑洞洞的屋裡去睡覺。
看着小女孩月光下那柔弱瘦削的身影，我的心裡陡然湧起一陣難一言喻的滋味……
在小女孩那幼小的心靈中，明天是中秋節，天上的一輪明月由缺變圓的時候，親人們理所當然地應該團圓。可她的父親母親為了生活、為了明天的日子過得更加美好，卻離家別子，遠走它鄉，雙雙去給人家打工，使她幼小的心靈日日承受着多麼難以忍受的骨肉分離之苦。
想着想着，我剛才那種恬適而又閒逸的賞月心情，轉眼間就隨那山野間夾雜着幾絲野菊花苦香味的秋風消失不見了，一種沉重中略帶幾許苦澀的情緒充溢胸間。
我抬起頭來仰望着清灰色的夜空里的這一輪明月。心裡又想，在那小女孩的心目中，這一輪明月已經不再單純是一個自然物件了，而是親人團聚的象徵。它寄託了這個柔弱瘦削的小女孩多少對與自己骨肉相連的親人焦渴的思念和美好的期盼啊！
明天又是中秋節了，今夜穿行在這個異鄉的小城林立的樓群上空的一輪明月，仍將由缺變圓，可我不知道那小女孩遠在異土他鄉的父母回到那個小山村了沒有？那個去年今日的夜裡，在秋風中孤身站立在家門前高高的土台上眼淚汪汪、思念父母心切的小女孩，渴望親人團聚的夢圓了沒有？…… [1]
作者簡介
龔保彥，男，作家，陝西省漢中市南鄭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