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開遠見漢陽城.猶是孤帆一日程
雲開遠見漢陽城.猶是孤帆一日程出自唐代盧綸的《晚次鄂州》[1]
雲開遠見漢陽城,猶是孤帆一日程。
估客晝眠知浪靜,舟人夜語覺潮生。
三湘愁鬢逢秋色,萬里歸心對月明。
舊業已隨征戰盡,更堪江上鼓鼙聲。
目錄
譯文及注釋
譯文
霧散雲開遠遠望見漢陽城,孤舟漂游還要走一日路程。
商賈在白日睡覺知道浪靜,船夫在夜間說話感到潮生。
看三湘秋色兩邊鬢髮衰白,望萬里明月思歸心意更增。
家鄉舊業已經被戰亂毀盡,哪堪再聽見江上鼓角聲聲。
注釋
晚次:指晚上到達。
鄂州:唐時屬江南道,在今湖北省鄂州市。
漢陽城:今湖北漢陽,在漢水北岸,鄂州之西。
一日程:指一天的水路。
估客:商人。
舟人:船夫。
夜語:晚上說話。
舟人夜語覺潮生:因為潮生,故而船家相呼,眾聲雜作。
衰三湘:湘江的三條支流灕湘、瀟湘、蒸湘的總稱。在今湖南境內。由鄂州上去即三湘地。這裡泛指漢陽、鄂州一帶。
衰鬢逢秋色:是說衰鬢承受着秋色。這裡的鬢髮已衰白,故也與秋意相應。一作「愁鬢」。
更堪:更難堪,猶豈能再聽。
征戰:指安史之亂。江:指長江。
鼓鼙(pí):軍用大鼓和小鼓,後也指戰事。
鑑賞
這是一首即景抒懷的詩。首聯寫「晚次鄂州」的心情。濃雲散開,江天晴明,舉目遠眺,漢陽城依稀可見,因為「遠」,還不可及,船行尚須一天。這樣,今晚就不得不在鄂州停泊了。詩人由江西溯長江而上,必須經過鄂州(治所在今湖北武漢市武昌),直抵湖南。漢陽城在漢水北岸,鄂州之西。起句即點題,述說心情的喜悅,次句突轉,透露沉鬱的心情,用筆騰挪跌宕,使平淡的語句體現微妙的思致。詩人在戰亂中風波漂泊,對行旅生涯早已厭倦,巴不得早些得個安憩之所。因此,一到雲開霧散,見到漢陽城時,怎能不喜。「猶是」兩字,突顯詩人感情的驟落。這二句,看似平常敘事,卻仿佛使人聽到詩人在撥動着哀婉纏綿的琴弦,傾訴着孤悽苦悶的心曲,透紙貫耳,情韻不匱。[2]
次聯寫「晚次鄂州」的景況。詩人簡筆勾勒船艙中所見所聞:同船的商賈白天水窗倚枕,不覺酣然入夢,不言而喻,此刻江上揚帆,風平浪靜;夜深人靜,忽聞船夫相喚,雜着加纜扣舷之聲,不問而知夜半漲起江潮來了。詩人寫的是船中常景,然而筆墨中卻透露出他晝夜不寧的紛亂思緒。所以儘管這些看慣了的舟行生活,似乎也在給他平增枯澀乏味的生活感受。
三聯寫「晚次鄂州」的聯想。詩人情來筆至,借景抒懷:時值寒秋,正是令人感到悲涼的季節,無限的惆悵已使我兩鬢如霜了;我人往三湘去,心卻馳故鄉,獨對明月,歸思更切!「三湘」,指湖南境內,即詩人此行的目的地。而詩人的家鄉則在萬里之遙的蒲州(今山西永濟)。秋風起,落葉紛下,秋霜落,青楓凋,詩人無賞異地的秋色之心,卻有思久別的故鄉之念。一個「逢」字,將詩人的萬端愁情與秋色的萬般淒涼聯繫起來,移愁情於秋色,妙合無垠。「萬里歸心對月明」,其中不盡之意見於言外,有迢迢萬里不見家鄉的悲悲戚戚,亦有音書久滯縈懷妻兒的淒悽苦苦,真可謂愁腸百結,煞是動人肺腑。
末聯寫「晚次鄂州」的感慨,寫詩人有家不可歸,只得在異域他鄉顛沛奔波的原因。最後二句,把憂心愁思更加地深化了:田園家計,事業功名,都隨着不停息的戰亂喪失殆盡,而烽火硝煙未滅,江上仍然傳來干戈鳴響,戰鼓聲聲。詩人雖然遠離了淪為戰場的家鄉,可是他所到之處又無不是戰雲密布,這就難怪他愁上加愁了。詩的最後兩句,把思鄉之情與憂國愁緒結合起來,使此詩具有更大的社會意義。
這首詩,詩人只不過截取了飄泊生涯中的一個片斷,卻反映了廣闊的社會背景,寫得連環承轉,意脈相連,而且迂徐從容,曲盡情致。在構思上,不用典故來支撐詩架;在語言上,不用艷藻來求其綺麗;在抒情上,不用潑墨來露出筋骨。全詩淡雅而含蓄,平易而熾熱,讀來覺得舒暢自若,饒有韻味。
賞析
一首好詩,貴在有真情實感。有真情,可免造作扭捏、有實感,不致淺浮空洞。大凡詩人流離顛沛,死別生離,或躬逢其事,身臨其境。倘寄之吟詠,最易動人。所以嚴羽認為:"唐人好詩。多是征戍,遷謫,行旅、離別之作"。盧綸《晚次鄂州》,寫兵難中背井離鄉、顛沛奔波之苦,情真而意切,故不待雕琢,自出佳句。[3]
首聯扣題寫"晚次鄂州",但不露痕跡。""雲開遠見漢陽城"。說明行進方向。鄂州離漢陽甚遠,故下旬說"猶是孤帆一日程"。這樣遠的距離,當然不能直接看到。但詩人思鄉心切,日望歸程,天際雲開,引領而望,仿佛已見到漢陽城,真恨不得馬上能夠趕到。可惜天色已晚,須待明日,而屈指計算,竟還有整整一天路程。句中一個"猶"字,道出詩人的迫促心情,一個"孤"字,流露了旅途的寂寞情緒。
頷聯寫舟中情景。實際上是回顧旅途中百無聊賴的生活。"估客晝眠知浪靜,舟人夜語覺潮生"。白天風平浪靜,單調的行旅生活使人昏然欲睡;夜間江潮看漲,船家絮語,更覺長夜難明。估客晝眠,獨尋美夢,舟人夜語,自得其樂。這更加襯托出詩人晝夜難眠的焦躁心情。
頸聯抒發身世飄零之感和徹骨的思鄉之情。飄零於江湘之間,國難家愁,已染成我兩鬢星霜,剛巧又正值這肅殺的秋天,這一懷愁緒怎生了結!離家萬里,欲歸不能,這一片鄉情,只能托與夭上的明月。句中一個"逢"字,將白髮與秋色融入一爐,愁緒倍增;一個"對"字,把有心與無情結為一體,興寄無窮。而上句"秋"、下旬"心",分明正含着一個"愁"字。詩人構思如此精巧,表面上幾乎不露形跡。
尾聯直陳詩人的感慨。"舊業"指家中原有用以維持生計的產業。它已隨着戰亂而化為烏有。"鼓鼙"借指戰亂。戰爭已使人傾家蕩產,江海飄零,更哪堪江上再傳來戰鼓的聲音?句中"更堪"意謂"更哪堪",因受詩句的限制,省作"更堪"。這一句言外之意是:雖然戰爭已令我一無所有,但戰火未熄,在逃難的途中,難保前方水路上不再碰上兵災。倘若真的碰上,那簡直無法忍受了。
本詩極力渲染戰亂給人民帶來的深重苦難。由於作者是通過自己的切身感受來表現的,所以有真情、有實感,具有很強的藝術感染力。特別是第二聯的描繪入微,第三聯的造語精妙,都足以令人一唱三嘆。
創作背景
《全唐詩》於此篇題下注「至德中作」,時當在唐朝安史之亂的前期。由於戰亂,詩人被迫浪跡異鄉,流徙不定,曾作客鄱陽,南行軍中,路過三湘,次於鄂州,而寫了這首詩。
作者盧綸
盧綸(739年—799年),字允言,河中蒲州(今山西永濟縣)人。唐代詩人,大曆十才子之一。唐玄宗天寶末年舉進士,遇亂不第;唐代宗朝又應舉, 屢試不第。大曆六年,經宰相元載舉薦,授閿鄉尉;後由宰相王縉薦為集賢學士,秘書省校書郎,升監察御史。出為陝州戶曹、河南密縣令。之後元載、王縉獲罪,遭到牽連。唐德宗朝,復為昭應縣令,出任河中元帥渾瑊府判官,官至檢校戶部郎中。不久去世。著有《盧戶部詩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