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愁的碎片(五)(文占祥)
作品欣賞
鄉愁的碎片(五)
有關故鄉「寶藏」的傳說
西灣的管家,人們習慣地稱為「李六」。這個老頭,我七、八歲時見過幾次,中等身材很乾練,臉龐清瘦清俊,留一小撮山羊鬍子,印象中前額大而飽滿透亮,說起話來吐字清晰不緊不慢,一副很斯文的樣子。 我的奶奶來到陝北後,與後來也是從吳忠到來的、已是「李六」親門家的弟媳婦結拜為乾姊妹,且將李家認為娘家,這樣我們與「李六」兩家更是親戚關係了,因而後來「李六」每次去西灣或回梅寺老家,大都會在我們家停留。有關西灣的傳說,大都是這個時候斷斷續續聽我聽爺爺說的。
後來我漸漸知道,「李六」既是西灣的大管家,也是老東家的親小舅子(老婆的弟弟),從小就生活在老東家中,漸漸成長為老東家的得力助手,最後漸漸接管並參與處理老東家家裡家外的主要事務和日常事務,深得老東家的信任和青睞。
「李六」兄弟3人連家帶口在老東家處生活多年,協助「李六」打理老東家的農事及生意。西灣老掌柜在校場台蓋正房前,已經蓋了四間西房做過渡籌備用,「李六」兄弟幾人就在這個院子前前後後居住多年,耕種着周邊的土地,生意上應該也有分紅,最終積攢了銀倆,加上其他因素,在寧夏黃嶺置買土地後,才易地遷徙出梅寺村的。
1960年,西灣的少當家「智」因故「走」的太急,任何事情都沒有來得及給家人交代,家人含痛辦完「智」的後事,悲痛的氣氛還沒有完全過去時,家裡家外的人,都不同程度、不同方式的惦記着祖上傳給「智」的財富,因而鄉間流傳着年年添油、人人加醋,傳得神乎其神的好幾個版本的傳說。
對於諸如神話般的傳說,大都與「李六」相關聯的。諸如老掌柜讓「李六」將一個囫圇銀子藏在上窯的煙囪中,叮囑「李六」、萬不得已時可以拿出來救急,可見「李六」的人品貴重和老東家對「李六」的器重。這類傳說很多,我是不相信的。但其中的一個傳說基本得到了老東家後人的認可,雖與傳說版本有較大的差異,看來以前的傳說並非空穴來風。
老東家的財富是人所共知的,臨終時傳給兒孫是順理成章的,財富的多少及去向現在成了謎,家裡人着急,家外人夢想,也是人之常情與人之本性。
「智」走後的半年甚至一年多時間裡,家人尋遍了有可能埋藏財富的地方,都無結果。悲痛過後的「智」的老伴,隱隱約約地回憶起,好似乎有一天傍晚,「智」一個人神秘的從廟窪大路上走了出去,很晚才回家。老伴問起緣由時,「智」含糊其辭地也沒有說出個子丑寅卯來,家人們由此聯想到「智」此行的目的及目的地。
家人請來了老管家「李六」,做了深入細緻的研判,最終確定藏寶地點在老頭子灣四晌地的可能性最大,於是家人們秘密探挖了好多次,都一無所獲,只能繼續留心,等待着奇蹟的出現。
李家的後人在這塊四晌地及周邊處處留心、探挖,一年多後還是沒有任何結果。這年冬天,「智」的大侄子「春」已在縣稅務局工作,下鄉到遼陽(我們的鄰村)檢查工作時,夜宿在以前的牧羊人劉家,夜半夢見叔父「智」來到了眼前,明明白白地跟他說:「你們胡挖啥呢?四晌地你最清楚,東西就在馬如刺墳院底部向東五步的地方。」說罷就不見了!「春」驚醒後方知是個夢,夢境十分清晰,左思右想不得其解!
第二天,「春」抽空去了黃嶺他六舅爺家,將昨晚的夢境如實告知,兩人都覺得不可能出現的事情可能要出現了,隨即一同趕晚上到了李家。
當事人說,他們到達地點「五步」後,一鍬下去就拿到了東西,好像東西放在那裡等待着他們來拿一樣,你說奇怪不奇怪!如果東西當年沒有及時取走,來年春暖地消,一犁鏵過去一定會暴露無遺。現在想來,四晌地本來就有坡度,農業合作化後,木犁改成了深耕的三步犁,年年向下翻土,蓋楞年年加深,藏寶位置距離地面就越來越近了。這一點倒好理解,令人費解的是那個夢境!
這樣離奇的事情究竟是真是假?我也難以判斷!當事人也不相信會出現這樣離奇的事情,但好似乎又不是杜撰。也許這就是大千世界,無奇不有,信不信由你去判斷。
1974年秋後的一個陰雨天,生產隊的閒余勞力在村莊的黃鼠陽窪修架子車路,車路繞過一棵大榆樹後,人們聚集在樹下歇工、喝水、吃乾糧。一位婦女發現眼前似乎有個圓形的器具沿兒,用手深挖時果不其然,是一個不小的瓷罐沿兒,泥水已充滿了罐子。這時身旁一位十八、九的小伙子見狀後,戲耍的吆喝道:「罐子裡有癩蛤蟆,我給你們挖!」婦女稍稍退後,小伙子三下五除二就挖出了大罐子,小伙子伸手在罐子裡摸了摸、又看了看,極不情願地嘟囔道:「屁都沒有,一罐子'驢卵子石頭』!」小伙子一邊搖晃着罐子,一邊有要離開的趨勢。婦女着急地說;「罐子是我看見的,罐子是我的。」小伙子將罐子裡的「驢卵子石頭」隨機地揚在了四下,抱着罐子跑開了,婦女見狀自然是緊追了過去……
不知是誰無意識將腳下撒落的「驢卵子石頭」用腳揉了揉,驚呼:「銀子!」人們才半信半疑地開始哄搶、尋找剛才撒出去的那些「驢卵子石頭」……發現罐子和挖罐子的人都沒有得到「驢卵子石頭」,而看似毫不相干的人卻揀到了數目不等的「牛眼睛殼子」或「小元寶」……真是錢財也找有緣人,無緣對面不相逢!
這是一個真實的事件,罐子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銀子的數目多少也說法不一,銀子的主人至今也沒有定論,各種推測、猜測自然又熱鬧了好多天。
白土窪子是一塊遍地埋寶的土地,我們的先祖在這一塊神奇的土地上也是發過財的。傳說同治年間回回叛亂後,全莊73戶300多口人外出逃難都沒有回來,多年後有口信轉展稍回,諸如腦畔梁背後的月牙燕麥地里,第27倫倫燕麥堆堆地下有一四耳壇銀子,再如碾窯院門前埋有一牛兒皮渾筒銀子。還相傳逃難時全村的鐵製及瓷質家具全埋在距離李家爛院子窯門口120步的地下……
近年來的私人探寶隊,偷偷摸摸光顧我們村好幾次,就是衝着這些傳說來的。結果不得而知,新舊傳說依舊流傳着!
70年代中期,集體生產隊想把校場台改造成居民點,斬土崖面時,挖出了兩副腿部帶有鐵鏃箭頭的白骨,加上早年見到或揀到的一些物件,人們更加相信這裡曾是古戰場的遺址。人們似乎望見了周邊三個鄰近烽火台上的縷縷狼煙,似乎看到了當年古校場上的金戈鐵馬和閱兵台上的恢弘氣勢,還有青龍山下,傳說由敬德監修的轉嘴子神廟上那來來往往的信男信女、以及對面蛤蟆(蕎麥)城逢集交易時那繁榮的盛景!
這段時間,人們茶餘飯後、歇工打晌聚集之餘,談論最多的還是老東家昔日的往事,人們又把兩具白骨跟老東家當年「不解的上樑之謎」聯繫到了一起。
千百年來,農村都有「一燒為淨」的觀念,焚燒白骨時,為了使白骨燒得更快更徹底,我的老父親用鎬把有意無意的敲打了白骨,並發現了鐵鏃箭頭,並順手拿回了家裡。
不知是巧合還是真的有幽靈,不祥之兆開始了,老父親身心恍惚、四肢乏力,頭疼並伴有潰爛狀,去看了當時人民公社名醫徐德光先生,吃了好些藥也無濟於事!不得已,爺爺夜晚偷偷地請來了周邊有名的「老神仙」,一番作法後,「老神仙」說老父親鞭打了白骨惹起了「煞」,小時候的我一直想知道「煞」是什麼東西,到現在也沒有弄明白!只記得,我和三哥第二天早上在河灘上裝了半袋沙子背回家,「老神仙」念念有詞後,我們到處飛沙揚沙,名曰「趕煞」。一番折騰過後沒多少時日,老父親的身心徹底恢復如初了。這位「老神仙」後來還「救治」過一位因碳煙中毒、長期臥床,胡言亂語的親戚,當然也是通過爺爺夜半找來「施法」的,我越發對其充滿了好奇與不解!當他的近親暈倒在工地上,人們都抱有最大的希望時,他卻無力回天,我又對他的「神力」產生了疑問和失望!
我是一個唯物無神論者,從不相信這些怪異無稽之說,但精神的力量我還是相信的,巧合的事情也是會發生的。在那個缺醫少藥的年代,人們的無奈與無助,往往只能寄託於「大自然」或「上蒼」的神奇力量,這樣巧合或荒誕離奇的事情,在那個時候自然就容易自圓其說了!
我想應該是藥物或自身的修復,在快要出現「顯性」的時候,「神力」的相助,給了人們更大的精神力量,加速了「顯性」、加速了痊癒,才顯示了「神力」的高超!現代科學與文明的普及,這種事情已經很少很少或幾乎絕跡了!
故鄉是一個神奇的地方,這裡創造過財富的神話,這裡較早的傳播過革命的火種,這裡的青年有過傳遞星火的願望,這裡進行過如火如荼的農業合作化,這裡的人們有過艱難的掙扎,有過激情的燃燒,也有過無力無助、祈求上蒼……今天的故鄉雖然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但相對來說依然落後與貧窮。
當下,繁榮富強的大中華已經進入了新時代,振興鄉村的各項舉措正在逐項實施與落實,每一次回到故鄉,都能看到新的設施和新的面貌。我堅信,故鄉人們共同富裕的日子不會很遙遠,故鄉一定會變得更美麗!鄉愁的碎片永遠也撿拾不完。[1]
作者簡介
文占祥,陝西定邊人,中學化學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