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书信史话(臧棣诗歌)
作品原文
似乎有大多的空白,
聚集在这尚未被书写过的
信纸上。所以有时
倾诉就像是在填写调查表。
涉及到情绪,牵连到
被反复怀疑的事物;有时
奇怪地,竟关系到个人的幸福。
多少次:写信就像是
一份不能辞职的工作。
有谁会暗自庆幸他的身体
像一本装有消音器的书:
其中的一部分,必然要复印出来,
并寄给一双美丽的眼睛。
多少次:信写得过于漂亮,
这反而吸引了更多的空腹的空白。
好像一双手的确可以
灵活如色彩斑斓的蝶翼。
而更多的空白则表明:
语言自己就会做梦,并像
一条防空洞一样有一个深处。
虽然最终有两个人会走到那里,
并把它作为一件事情来熟悉。
多少次,多少场轰轰烈烈:
仔细一想,其实只有两个人。
有时,两个人意味着拥挤不堪。
有时,两个人即便互相信任,
互相依靠,也难以应付一种恐惧。
也有时,每一个写下的字
都很顺手,一下子变成为
满园的黑郁金香,能将针对着
空白的包围圈不断缩小:仿佛
一封信仍可以引起一场战事,
像唐朝的檄文;或者结束一段
情感,像折断一根细长的柳枝。
作者简介
臧棣(1964年-),出生于中国北京,毕业于北京大学,现任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1]
其曾获《作家》杂志年度诗歌奖,凭借《写给儿子的哀歌》获得第三届钟山文学奖诗歌诗评类作品奖,曾入选“中国当代十大杰出青年诗人”,代表作品有诗集《风吹草动》《新鲜的荆棘》等。[2]
诗人柏桦引用弗罗斯特的名言“诗始于愉悦,终于智慧”来评价臧棣的诗歌。弗罗斯特主要是在解释一首诗生成的过程,最初的情绪和意象引导了愉悦的写作冲动,然后水到渠成一行接一行,最终在隐秘的智慧里结束。而从阅读的角度而言,甫一接触臧棣的诗歌,人们便很容易感受到一种强烈的愉悦,它由每一个单独的、漂亮的句子带来,主要源自于诗人的语言,首先在修辞层面冲击了我们的视域,读诗的时候获得了异样的快感,似乎有点眩晕,那种激动的兴奋感悬留在行句间。每一首诗里面的小单元、短结构,是感官的,是肉体的,是用隐喻、想象力处理经验(臧棣讲过想象力达成诗的效果,语言的本质就是隐喻,诗即隐喻),把读者带入修辞的愉悦,愉悦的冲动之中。
在臧棣的诗中,同样有许多拗口难懂的句子,需要付出一些脑力才能理解。它们可能是被变形的个人经验,是纠缠的、含混的语义表达等等,有意无意地制造了理解的困难,像不听话的小马踩在读者微痛的神经。[3]
有人认为臧棣的诗太过晦涩,有人甚至批评他的诗过分地重视技巧。而臧棣早在1990年代论述后朦胧诗时就提到了“作为一种写作的诗歌”,即在探讨写作的可能性。在他看来,诗的技艺是必须的,甚至是支配性的,而强调诗歌作为一种写作行为,某种程度上即是对外界所谓他诗歌晦涩说法的回应,作为一个对写诗极具抱负野心的诗人,臧棣在写作的路上也比多数人走得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