丟失的包子(許衛校)
作品欣賞
丟失的包子
包子不是菜包子,更不是肉包子,他是個實實在在的人,是我們的朋友。他是我小學二年級時,結識的三個最好的朋友之一。當時,我們四個互相給對方起了外號,分別是衛星、糖糕、熊瓜、包子。起這樣的外號全無貶義,甚至是一種親密友誼的象徵,是因為你是我的好朋友,我才給你起外號,而且這外號只能我們叫,別的同學叫了,好像就是一種侵犯、一種搶奪樣。
我們四個整天是形影不離,但也絕沒有排斥其他同學,只是要好的程度不同。我們四個的關係就像是粘牙糖,黏在一塊揭都揭不開,只能等這糖自己慢慢融化,那個甜是慢慢展開,逐漸濃烈的,是持久的。而跟其他同學的關係頂多就是像泡泡糖,雖然也黏,也有甜味,但是越嚼越干、越嚼越硬,最後甜味都消失了。'呸』,只能吐了它。其實小孩子哪有什麼壞心眼,不過是誰對他好,他也就對誰好罷了。
那年頭,在我們那窮鄉僻壤的,有着大大屁股和外凸臉面的大彩電可不是誰家都有的,就算是有,也不是隨時都能打開看的,那得是用一塊大紅布罩起來的,而且母親們會時不時地掀起來看看,好像它會哪天變成一塊石頭樣。只有親戚鄰里來串門時,母親們才會笑盈盈地扯下大紅布,搬出小板凳,再倒上一盤花生、幾個人看着、說着、笑着。所以放學後,我們只能替換着去各家看電視。做父母的看到我們帶一幫同學,再怎麼不情願,也會讓我們看一會的。那時候,我們最愛看三部動畫片,分別是《西遊記》、《鐵甲小寶》和《貓和老鼠》。我們都崇拜孫悟空、都會唱《猴哥》;我們都「暗戀」三鷹小百合,都希望自己也有一個「卡布達」這樣的好朋友,一起維護正義,拯救世界;我們都喜歡傑瑞,都討厭湯姆,可回到現實,我們卻是都害怕、討厭老鼠,都喜歡可愛的貓咪。每次,我們都沉浸在劇情之中,連眼睛都不捨得眨一下,恨不得鑽進電視機里,生怕錯過了什麼,可是每次都是這個時候,父母們總是悄無聲息的走過來'噼』的一聲,給我們關掉電視,然後一大堆各種各樣的理由,我們只能「誒,哎哎哎……」,然後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日復一日,日子如流水樣也就過去了。
誰也沒想到的是有一天包子會離開我們。
那時,我們已經榮升到三年級,那天,是寒冬里某個不知道啥日子的日子,那清早,在包子家的屋檐下,是三張困惑的小臉。太神奇了!太可怕了!昨天我們還一起上學,一起放學,一起看電視,今天包子一家連同他家的大花貓全都消失了。北風吹的他家木門「哐當哐當」的發脾氣,吹的我們一邊跺腳一邊搓手,吹的街上的泥沙迷了我們的眼睛,吹的我們忍不住罵起來:「叛徒,死胖包子是叛徒,他背叛了我們。」
後來,暖陽高照時,我們才從蹲在牆角跟的大人們的閒扯中得知事情的緣由。包子的父母跟他們屋後的鄰居因為宅基地的'分毫』有差,動起了手。那鄰居家要蓋新房,本來在我們那,這是喜事是好事,可偏偏那鄰居太強勢,愛占小便宜,砌地基時多蓋了20公分的留道,這怎麼行呢?什麼時候包子家蓋房了,那不就少20公分嗎?包子父母找他們說了好幾次,可人家不認啊,又一次說時,兩家就開始罵起來了,再一次說時,就打起來了。那鄰居有兩個哥哥,一個弟弟,包子父親一個人挑戰那弟兄四個,戰鬥還沒開始,就以包子父親抱頭躺在地上為果而結束。那大哥對躺在地上滿臉是血的包子父親說:「以後在言無村,見你一次就打你一次。」不過,他要失望了,因為當天夜裡包子一家大包小包的開着拖拉機就搬去了包子姥姥家。從此再沒有踏入過言無村半步。
離開的那天晚上,包子被他哭泣的媽媽抱在懷裡,而在他懷裡的是他家那隻大花貓。他沒有等來孫悟空,也沒有等來他的「卡布達」朋友們,等來的只是咆哮的北風和巴掌大的飄雪。
就這樣,我們弄丟了我們的朋友——包子。
哦,對了,忘了介紹,那鄰居家大哥是我們村主任。來年三年級的下半學期,在我們的人生第一次作文課上,糖糕滿臉興奮地寫下了他人生第一篇作文《我想要兩個哥哥和一個弟弟》。作文的第一句話是:我想要兩個哥哥和一個弟弟,大哥最好是村主任!
十年之後,再次見到包子,是在全縣的高二年級會考時,他和我分到了同一考場,我們倆相互對視了好幾次,終究是沒有打招呼,只是眼睛都有點泛紅。監考老師看我們「眉來眼去」,以為我倆要作弊,那場考試,我倆成了重點「照顧」對象。[1]
作者簡介
許衛校,河南周口人,現就讀於上海海洋大學研究生院,有散文和小說發表於《黃石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