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聽風吟(譚應田)
作品欣賞
且聽風吟
夕陽又無力的掛在冬日支離破碎的樹叢上,不是晚霞漫天,是蒼黃而寒冷的嫣紅在樹叢後面無動於衷的瀰漫。又一天該過去了...
我是被遙遠的鵝叫聲驚醒的。睡得很沉,但還是被在記憶中熟悉的鵝喚醒,似乎一段歲月就撲面而來,一股懷念也在心底升起,於是歲月就空洞了,莽莽蒼蒼的縱深出一個幽深的空間,空間裡充溢着絮絮的風的寂靜和安詳。回老家已有一段時間了,姐姐在後面院子外餵鴨,鴨群圍着姐姐嘎嘎的歡叫,也就是這個時候我總看見那落日的景象。也就看見樹叢下面池塘里的水載着落霞在微風中一漾一漾的仿佛滿是心事,又仿佛要把圓圓的落日揉碎。其時還有一隻或兩隻鳥扇起翅膀把冬日的樹枝拍得微響,冬日的樹枝可能不會震斷吧?我總微微的心驚膽戰...
杏樹開花,蚱蜢成為重擔。我想起聖經里的一句使花顫巍巍的話。
廚房裡飄出中藥香,姐姐說:藥熬好了,見你睡得沉,沒叫醒你,在溫
着,現在喝吧。
我緩緩的將藥喝下,應該是春天的溪流吧!流經我身體裡的千山萬壑,病樹前頭萬木春啊!於是眼前浮現家鄉醫生的那雙眼睛,有點憂慮有點溫和複雜的情緒隱約告訴我病情嚴重。姐姐也是,很少與我對視的說話,總是遠遠的望着別處,仿佛想將躲在冬天枯萎後面的春天搜索出來。萬物枝頭,慢慢張開,歡欣的心啊!那應該是姐姐心中最期待的春天了。
我趴在醫院的欄杆上,雨在地窪處精心的畫着圓圈,畫着團圓嗎?可一剎時,成了漬水成了沼澤,太陽出來後,只留下一地的泥濘,或被風吹乾了,什麼都沒留下。依然是堅硬的表情.落葉也紛紛飄落,在雨中,落得有點沉重,看不到一點從容與飄逸,象樹的一聲聲嘆息。該打早飯了,院子裡三三兩兩的人端着飯盒往食堂走去,每個人都很沉鬱的樣子,說話聲也很小,該是早晨的慵懶吧!妻子因要照顧孩子,沒這麼早來,我只有自己去打。走在雨中,雨打在頭上,象敲着朽木,發出腐朽的氣息,頭不會在風雨中零碎的飄散吧!?想起昨晚很晚了妻子匆匆回去的身影,在醫院不太明亮的路燈下,那樣憔悴,那樣不堪重負。雨,要下就下猛吧,把人間下成汪洋,把世界下成澤國,既然什麼都看不到,也就什麼都不要了...
今晚的月亮很好,把天地支撐的特別寬敞,月亮下的一切,披着朦朧的紗,水銀一般,晶瑩剔透。心也如月光一樣輕盈,仿佛可以盈盈一握。今天白天醫生的手輕輕的按着肚皮,手指的溫暖如和熙的春風在身上蔓延,本來閉着的眼睛睜開來,看着醫生的慎重,突然想抬起手在醫生的身上撫過,傳達我的感激。醫生終於放鬆表情,說:很好。臉上的慈和與歡喜把冬天都吹散了。於是,外面的藍天也笑了,灑下一地的陽光。我有出去擁抱太陽的衝動,我想,我只有把自己融入陽光里了!
姐姐終於笑得如風中的晨露。
我久久的徜徉在月光下,明月別枝驚鵲,清風半夜鳴蟬。姐姐在屋裡喚:進屋吧,外面露冷。
我與妻子都盯着那隻蝴蝶,在醫院的花叢中翩翩飛舞,花也在微風中輕輕舞動。花與蝴蝶都是金黃色的,一叢靜止的蝴蝶,一隻舞動的花。我與妻久久都沒說話,被眼前的妙曼凝聚了。我們也是那花與蝴蝶啊,不會獨一的存在。
我與妻子緊緊的把手握在一起。
明天該轉院回老家了。(既然在醫院醫治無望).進到病房,才知道教堂探訪組的姐妹已來了很久,看見我與妻子在院子裡,沒叫,在等。於是我禱告:全能的主,謝謝你差遣你的使女一次又一次到來,帶來你美好的祝福!在你的愛中,我們本是一體。我們知道我們不能作什麼,我們唯有仰望你的救恩與得勝。壓傷的蘆葦你不折斷,將殘的燈火你不吹滅。你使我們躺臥在青草地上,領我們在可安歇的水邊!阿門!
我行色匆匆的走在街上,身旁是鱗次櫛比的樓群琳琅滿目的商店與同樣行色匆匆的人和旋起一縷縷風的車群,我終於與這些一體了!手指已觸摸到季節的風已以改變,四季在風的吟唱中悄然輪迴,終於讀懂風的語言, 就象一粒種子遇到一方土壤,也如一方土壤發現一粒種子!今年春天就在這方土壤這粒種子上悄然綻放......
芬芳一泄千里,百鳥為春而鳴。姐,我已準備向大家宣告:我是這個春天最絢麗的勳章! [1]
作者簡介
譚應田,男,70年代,福建福州,美術學校畢業,愛好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