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于赓虞商谈西平海棠绽开的七种方式(祝宝玉)
作品欣赏
与于赓虞商谈西平海棠绽开的七种方式
一
先生，故乡的海棠开了
雨是昨天下的
我说我要给你写信，今晨它便停了
我算出邮局离村庄有五里路远，路面就干了
用一瓣海棠做邮资，托春风寄出
先生，信封上没有具体地址
只写着：中国，西平——
你居住的地方也有一片海棠，也有一条河流吧
午后的堤坝，两个影子相遇
是我们在上一封信里约定好的时间和地点
二
你手指着棠溪河的下游
我望向姐姐出嫁的村庄
海棠一路开
在天上飞累了的云，平躺在水面上
我的姐姐从水上捞取了一片，放养在草地上
羊群跟随着她
我跟随在羊群之后
十八年来，我每年都要沿着海棠花指向的那条小路
去看望姐姐，她一年一年变老
她还亲切地喊我——弟弟
先生，你也有一个善良的姐姐吧
三月的时候，她头上插着一朵海棠，被邻村的青年爱上
三
先生，我们都缺乏对爱的确认能力
但我们都有一个宽容的母亲
她原谅了我们浪迹远方
先生，我们一再错过海棠的花期，耽误了两个女子的青春
如果让我重新选择
我要留在故乡，陪她，爱她
先生，你呢？
我知道人各有志，你要汹涌，而我喜爱平静
现在，我可以确认故乡仍有我们的立足之地
是母亲极力劝阻父亲，保留下最后一片海棠
我们都要感谢母亲
先生，如果你来访我，我会先让你拜见我的慈母
再指着那个站在海棠下的孩子，自豪地告诉你：他是我的儿子
四
云，和海棠相比，谁更轻盈
先生，我要和你比，谁过得幸福
我留在了故乡，春天的阳光反复照耀那片属于我的净土
三间瓦房，一落小院
几十个朦胧诗人坐在一本书里，和我一起喝茶
我们一起谈论“新月”和“绿波”
海棠开在我们的头顶上
有人提议我们去访你
先生，出山镇玉皇庙村离我居住的村庄有三十里之遥
先生，徒步慢行是对你最真挚的追思
一群人走到最后，被夕光浓缩为一个身影
我，要和你比一比谁的人生更加曲折
先生，每一条村道都不缺乏行旅之人
你是其一，我是其二
五
先生，我们都属于另一种人
寂寞的，独唱的，爱海棠花的
母亲说，日子还是要在日子里过。我听从了
从半空中回到她的身边
先生，我一直避免着被母亲溺爱，我要一个人锄草种豆
一个人荷锄而归
我会带上你的诗集，以赶集的名义骗过母亲
——我去看海棠
我要借看它们的机会，好好地仰望蔚蓝，那是一个观察美的角度
你也曾经这样仰首
被它们的绚丽感动，不是一粒尘土落进了眼里
是一颗星辰，是一枚文字
六
小院装下了我
但时代却留不住你。先生，你是一盏灯
百年来保持着点亮的姿势
你的诗句里汹涌着激流，舞动着利剑，先生，你爱着刀光剑影
我却爱着小桥流水，我更爱海棠
这，你也爱
先生，我们都曾在自己的黄昏里寻找自己的落日
但最终，都只寻到一片海棠
我带了一瓣回到小院
你带着一瓣投身时代的起伏
我们走上了不同的路，先生，我崇敬你选择的伟大事业
我要将我葆藏的所有海棠献给你
七
先生，海棠每年都会开
在诗的国度里，你不朽
先生，真实与虚幻是合一的，当我陶醉于海棠时
就能听到你的呼吁
你所看见的海棠
今天，又以最初的样态展现在我的面前
我写的诗，与你写下的如出一辙
先生，重要的东西，我们都秘而不宣，故乡替我们珍藏
我们都知道海棠只是再一次演习绽开
蝴蝶，蜜蜂，你，我
都在自己的角色里尽忠职守，我们的名字改了
我们的骨头没改，春风没改
林中的回声没改。先生，太好了，时光隧道终于贯通了
你来吧，在故乡 [1]
作者简介
祝宝玉，1986年生，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