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轮车夫老何(陈小丹)
作品欣赏
三轮车夫老何
老何,是一名人力三轮车夫,经常会在附近载客。叫他老何,其实他并不老,四十岁模样,小平头,个不高,黑黑壮壮。走路时,右腿略微有些跛脚。当然我还纳闷,这腿,能蹬三轮车吗?后来见他载客,速度倒也出奇地迅速,干净利索,似乎,左腿那略微与众不同倒也丝毫对他无影响。
但,如若遇到较为陡的坡道,老何便有些力不从心。附近那条坡道,坡度较大。三轮车每每到了坡道面前,便顽固而不肯向前,甚至,还有后退的趋势。这时,老何的跛脚,便与其进行顽固的抗争。车轮发出“吱吱”刺耳的尖叫,车身摇摇晃晃,极不情愿地向前扭动。老何黝黑的颈部,与手臂,绷起高高的一股股青筋,脸色紫红。他是在与自己较劲,与命运抗争。
偶尔,也听附近的人谈论起老何。蹬人力三轮车,本就是份苦差事,在一般人眼中,三轮车夫的社会地位不高,属于底层行业,年轻人一般不愿做,从事这个行业的,大都是下岗工人与迫于生计之人。老何自幼患小儿麻痹症,因此也让他的左脚,留下了些许后遗症,走路有些跛。他原为印刷厂下岗工人,当时,下岗的时候,家中还有两个幼子,与同样下岗赋闲在家的妻子。家里开销大,老何与妻子却都双双失业,日子过得确实窘迫。面对家庭的窘况,老何与妻子琢磨之后,决定购买一辆人力三轮车来作为营生工具,帮补家用。一轮翻箱倒柜之后,翻遍所有能够存钱的地方,发现,数来数去就那么十几块钱,而当时,购买一辆人力三轮车,是需要四百元。无奈之际,老何与妻子,拉下脸皮,四处找亲戚朋友借钱,终于凑足了四百元,购买了这辆人力三轮车。之后,他便早出晚归,在这小城镇四处转悠,找寻客源。
记得那天,刚好寒假结束,由于搭乘校车晚点,到达家乡客运站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隆冬里的深夜,小城仿佛已经沉睡,只有大马路上那两旁的街灯,还在默默地坚守阵地,为寒冷的夜晚,带来些许温馨。夜里十一点的时间,已经行人稀少,更别提能看到三轮车。我拉着沉重的行李箱,行李箱的车轮划过被冻得坚硬的地面,发出急促而又清脆的声响。我缩着脖子,一只手揣进衣服兜里,企图能得到一丝温暖,焦急地四处张望三轮车的车影。
突然,“嘀铃——嘀铃”,前面街口处传来一阵三轮车铃清脆的声音。我赶紧抽出揣在兜里的手大力挥舞,希望能够引起三轮车的注意。果然,三轮车朝着我的方向略微快速地过来,“嘎吱——嘎吱”的声响由远及近地飘了过来。近了一看,原来是老何。问他:“三元,到开元路,去吗?”话音刚落,老何皱了皱眉,黝黑的脸庞露出了为难之色。他略微有点难为情地开了口:“四元吧,这大晚上天冷,路远,四元别人还不肯送呢!”他的神情是那么老实,语气是那么诚恳。看我半晌没吭声,他打量了一下,笑着说:“上来吧,看你是学生吧,我就给你打个学生折扣!”我坐了上去,他费力地将我沉重的行李也搬上了车,就开始掉头。一路上,开始有些沉默,接着他就打开了话匣,说道:“大学生了,真了不起!人一定要多读点书,多辛苦也要坚持!”又说他自己辛苦点,省吃俭用,也要存钱好好培养家中的两个孩子。我没怎么答话,一直默默听他说话,却又关注着他。虽然,当时的我,只看到他的背影,但我相信,他当时的眼神,一定很坚定。他身穿一件灰蓝色羊毛衫,外面套着一件黑色夹克棉袄,倒也显得协调。黑色的裤子,看得出沾了些泥土。可以看出,蹬三轮车真的挺苦,每日风吹雨打,日晒雨淋,生意好的时候,也才赚那么二十几块。碰到大冷天,根本就没人愿意坐。想到这儿,心里一阵发酸。
到家了。当时家住八楼,要爬楼梯。老何爽快地说,帮我把行李搬上楼。看着他将沉重的行李箱扛在肩上,气喘吁吁地一格一格挪动着那跛脚。我为刚才与他讲价的事情感到很内疚。终于,行李箱被搬至家门口,我掏出五元给了老何。但老何固执地仍旧只收了三元,说做人要守信用,便头也不回地匆匆下楼。真没想到,世上竟然还有此等好人。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我内疚极了。
后来,偶尔又听附近的人提及老何,说他用三轮车帮建材商送货,虽辛苦,但利润比载客多。他帮人把货送到目的地之后,还主动帮忙把货搬抬到室内,这个好作风从未改变。由于他的刻苦耐劳,诚信服务,客户越来越多,他也存到了积蓄,干脆便组了一队人力三轮运输队,扩大规模接单。老何终于也实现了梦想,买了商品房,孩子也考上了大学,车队也越来越壮大。
人力三轮车作为一个时代的产物,曾为我们的城市作出过贡献。车可以被替代,但它始终是我们那代人对于城市交通的记忆。现在的人力三轮车,会出现在“宋城”的景区,它们载着游客重温曾经的岁月,成为文化旅游的一个组成元素。
作者简介
陈小丹,笔名圆蛋,中国档案学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广东省作家协会会员,湘桥区作家协会副主席,文学刊物《岭南文学》副总编,《神州文学》副主编。希望余生能够霁月光风,不萦于怀。
参考资料
- ↑ [中国作家网 (chinawriter.com.cn)中国作家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