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河歸海 皆因你來(賀恩)
作品欣賞
萬河歸海 皆因你來
飛機從雲層降落，我看見迷人故鄉的山與河。那梯田的輪廓在由淺至深的綠意之中漸變得好像藝術，正是初秋帶着稀稀疏疏的囊中羞澀，懷着笑魘向我步步走來。
我用短短兩個月的時間從走北上廣深，這一次，卻比多年前只懂低頭趕路的我，更享受孤獨。
縱使身處黑暗，抬起頭來，仍能望見靈魂裂縫中浮游的一束光。
在繁華的城市間空洞遊走，在每一個你也想念我的間隙里大口換氣。我將以一种放盪不羈的欣喜，一種假矜持，化身一隻霓虹獸。
無論我投身長夜，還是通宵狂歡，只要我想，或覺得冰箱裡的啤酒不夠涼，單曲循環歌，檯燈下的夜讀，空空如也的衣櫃，隨便兩三個想要去遠方流浪的念頭，都可以用來做我和你同途偶遇的藉口。
躲進人潮湧動的三里屯，在陽光舒舒緩緩透過窗的一個下午，點一杯不加糖的美式咖啡。
我要去哪？
我想我該一頭扎進徹夜不休的工人體。然後，站在紙醉金迷的人群之中獨自綻成嬌艷。
我將去赴朋友們的酒局，在那個被我們大把燃燒着青春無與倫比的酒桌上。
我喝下的每一杯炙烈灼熱的酒，就通通成為我情長紙短吻你萬千的句子。帶着醉意，帶着撒潑打滾的酒後真性情，吞雲吐霧間的散裝情話，以及斷斷續續的每一句我愛你。
我杯杯酒滿敬人，交織的燈光是五顏六色的黑，午夜下沉的淚是五光十色的白，多美啊，那一切的一切都是關於你的。
直到朋友一把將我飄着的魂拉回早餐攤，我才看到天色早已亮得發白。
路邊的清潔工人開始打掃昨夜狂轟濫炸的戰場。我想我是真的醉得不清。一碗冰甜的豆漿和最愛的油條。我說，醒一醒，我還能喝。朋友們開始笑了。
大家回顧着燈紅酒綠的整夜糜爛。原來巍峨的故宮，盤山的長城壓根不適合我的參觀。於是朋友笑着念着：「紅牆綠瓦琉璃台，這站喝完下一站」她端起一碗豆漿，喝完就「啪」的一聲砸在地上，扯着嗓子喊着：「老闆再來一碗！」大家又是一陣掀天笑聲，說是花木蘭上戰場那天就這么喝的。
然後，我說：「我要走了。也沒想過什麼時候再來北京，只是那種提着行李箱背着吉他橫跨全中國的感覺真的很好。祝大家在北京發大財賺大錢！」
大家各自端起豆漿，瀟灑飲下，好像是酒逢知己千杯少，從此君王不早朝。為我們即將逝去的青春。為那些多年不見又一朝相見的重逢，道聲珍重。
傍晚，朋友陪我到了安河橋，夜色並沒有想象的好，無風無月一片陰沉。只是聽到熟悉的旋律，忽然忍不住流了淚：「讓我再看你一遍，從南到北。」
歌還是那歌，橋還是那橋。
只是聽歌的人變了，聽歌的心情也變了。以前沒到過北方，沒體會過幾千公里來回飛的奔勞。原來中國真的很大，原來那些天南地北的朋友真的見一面就少一面了……
輾轉，我就連人帶馬，醉倒在外灘不可一世的繁華中，凝視着城市的璀璨浮誇。
我想，我真的太愛喝酒了，我覺得我上輩子就是個泡酒用的人參吧。
驚覺四下，光景跌宕。
並非我千里長風萬里天燈的逐月江上。於是又借來服務員隨身的紙和筆接着寫。
此起彼伏，那些喝過的酒，寫過的字，愛過的如花美眷的你的臉，剎那間印在我與故鄉離別的雨夜，是真摯的，是動情的，是一筆一划終究都是滿滿情義。
想把上海的交替光影裝進你的夢裡，為你燃亮一路耀眼的星，在我微醺的自由國度中要你看見萬河歸海。更要你深知，在地圖上被我勾勒出無數泊跡的旅行中，你是意義。
可我對上海也沒有什麼感情。只是覺得它好看，像看一個能歌善舞的百樂門女郎。如果它不吻我，我對它便沒有任何生動有力的記憶。
只是欣賞，沒有別的具體原因。就像，我欣賞你一樣。
你會在類似的場景，夜色張揚的某個晚上身着旗袍，深情款款的佇立在我面前。浮光略過你的臉，迷人唇色抿了一口我的酒杯。素手搖紅，酒精的厚度與你的目光齊頭並進，你一抬手，就能摘我詩中月，夢中花。你一低頭，大漠喧天捲起黃沙，我的塞外孤煙就滅了。就醉落在你的眸眼之中，待我回過神來，半隱半現的黃浦江畔早已失盡顏色。
超脫幻想，我就到了深圳，呼朋引伴着像整個園子只有我一朵野花正開。蝴蝶來了，螞蚱來了，蟬也來了，還有那隻發光的金色蝸牛。
路過我曾熟悉的每一條街，那些鋪天蓋地的夢想又不止於心。我想起十九歲那年，神采奕奕的我帶着無數滾燙又嘹亮的夢想，就在這裡，在這個叫華僑城創意文化園的地方，在某個不眠不休且一夜方知的夜晚，我孤注一擲的走向創業這條路。
然後，我去追逐，去緊握，去穿過槍林彈雨，去咬着牙含着淚，捧起被現實和殘酷一次次摔得稀碎的希望。
而我，並不是成功了。
我從此像只停落在清晨窗台的悲傷的鳥，像枯樹上的小小蜘蛛，即便撐開了一張能將夏天捕捉的夜網，也只能獨自一人守着一顆星一簇雲那般。我啊，就不再被任何人理解與懂得了。
孤獨如同海上浮浮沉沉的島，盤旋深藍的鯨，以及，水泥漿縫隙長出的蒲公英。
五年後，也就是在這樣的暴雨天，我提上一隻金燦燦的酒葫蘆，是的，我終於在沉澱了多年後參加了這場中國填詞人的比賽「金蝸牛」。
晚上八點，我在90分鐘極限創作的靈感耗盡後，趴在桌上睡着了。我聽見導師的說話聲沿着我耳朵飄到遠方去了。窗外的雨聲呼嘯嘈雜。
醒來，我好像見到你了。
在中心城那家雜亂又有着美感香氣的酒館。開一支口感適中的紅酒，酒體輕薄，不似我們沉重。
我說，誰讓你來的？
分不清假象與真實，你的舌間美好恍若從千里之外奉上的祭貢。喚我靈感與本欲湍涌成河，使我疲憊身心，得以安樂。
破曉，我百分之九十九的靈魂墜毀於你的身體，剩下的百分之一推我站上了頒獎台。聚光燈下，摯友尼克沖我笑着。臨渡老師衝上舞台，抱着我的廉價詩。他說：「賀恩，你是最棒的。」
胡桃里的慶功，各路文人也算到齊了。可我有些遺憾，你甚至都沒有把我當成你的故事那樣，說給你的朋友們聽。
作者簡介
賀恩，散文在線網簽約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