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猫而已(张烦烦)
作品欣赏
一只猫而已
你学着它的样子展展地趴在地上,前后腿一齐直直地伸出去,想象着腿们可以无限延伸。一动不动。就这样一直趴着。好舒服啊。不同的是你的耳朵不能折起来,而且,你也没有它那条毛茸茸的尾巴。
它现在越来越懒得动,整天整天地趴在那里。
你知道它的痛,没有办法视而不见。
我知道它是你的痛,没有办法视而不见。
人类是不是天生就有这样的权利,看到自己喜欢的东西就把它弄回来,比如这只折耳猫,养着它,看着它可爱的憨态,闲时逗弄它,忙时可能就会忘了它。一只不会说话不会制造工具的猫是没有选择的权利的。它们只有去适应环境并不能去改造环境。它没有选择出生于否的权利(这一点像我们自己),除非主人虐待,一般情况下也不会有决心主动选择离家出走。它也会察言观色,知道家里的某人更喜欢它,所以在某人面前露出更多的媚态来。
我没有办法去养任何一条小猫小狗,我没有能力让它们过上它们应该过上的自由生活,我没有权利安排它们的命运。爱一个具体的小猫小狗比抽象的广义地宽泛地爱小动物要难得多。我做不到。我也不能可耻地说我比小猫小狗的主人更爱它们。
爱是一个多么神圣的过程啊,怎么能够随意地开启?
我知道,尽管每只折耳猫都有在权利在这自然界生存下去,尽管这生存来得艰难。在人类的干预下,它们丧失了参与物竞天择的机会,只要人们愿意,它们就会被动地繁殖下去。如果它们知道等待它们的可能会是伴随着苦痛的一生,被限制了的没有自由的一生,它们是否情愿就这么生存下去?如果它们知道它们的子女终将重复它们已经明了的猫生,它们还会情愿它们的子女它们的后代就这么一代代生存下去么?
唯一清楚的答案是猫们没有选择的机会。如果给它们自由选择的机会,它们会选择自断猫生,毫不犹豫义无反顾头也不回地从主人面前离开从这个带给它们苦痛的地球上消失吗?
如果它们也有思想,它们对自己的主人会有一丝丝的埋怨吗?它们会试图去分析爱的动机、爱的成份、爱的真伪吗?
我懂你对它的怜惜,你的眼神像极了吐鲁番搂着黑山羊的维族汉子,如果他的黑山羊丢了,他会发出怎样哀绝的哭嚎?这哭嚎又会怎样穿过黝黑的松林响彻夜幕中的山峦?
你把它当作和你一样的生命,倾尽你所有来爱它。你说你得对得起它对你的信任。你说它没有选择。但是你没有说你爱它。从来没说过。
你说你看到折耳猫会想到妇人的小脚,会想到洞穿的耳孔,会想到血淋淋的手术刀,会想到这世上没能自由生长的一切。它们似乎都伴随着爱。以爱的名义所做的一切似乎都天经地义。可是,只有爱不好吗?又哪来的辜负呢?爱和辜负从来都是如影随形。
你睁大眼睛愤怒地说:有谁会在乎呢?一只猫而已。
是啊,谁会在乎呢?一只猫而已。 [1]
作者简介
张烦烦,山西太原人,70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