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府指迷》
《樂府指迷》共一卷,宋沈義父撰。義父字伯時,履貫未詳。前有自題,稱壬寅秋,始識靜翁於澤濱。癸卯,識夢窗,暇日相與唱酬。案壬寅、癸卯為淳祐二年、三年,則理宗時人也。元人跋陸輔之詞旨,嘗引此書。然篇頁寥寥,不能成帙,故世無單行之本。此本附刻陳耀文《花草粹編》中,凡二十八條。[1]
其論詞以周邦彥為宗,持論多為中理。惟謂兩人名不可對使,如庾信愁多、江淹恨極之類,頗失之拘。又謂說桃須用紅雨、劉郎等字,說柳須用章台、灞岸等字,說書須用銀鈎等字,說淚須用玉箸等字,說發須用綠雲等字,說簟須用湘竹等字,不可直說破。其意欲避鄙俗,而不知轉成塗飾,亦非確論。至所謂去聲字最要緊,及平聲字可用入聲字替,上聲字不可用入聲字替一條,則剖析微芒,最為精核。 《萬樹詞律》實祖其說。又謂古曲譜多有異同,至一腔有兩三字多少者,或句法長短不等。蓋被教師改換,亦有嘌唱一家多添了字云云。乃知宋詞亦不盡協律,歌者不免增減。《萬樹詞律》所謂曲有襯字,詞無襯字之說。尚為未究其變也。
目錄
基本信息
書 名樂府詩集別 名樂府指迷類 別詩集出版時間宋朝裝 幀平裝
名詞解釋
簡介 《樂府指迷》舊本題宋張炎撰。炎有 《山中白雲詞》,已著錄。陳繼儒《續秘笈》載此書,題曰西秦張玉田。玉田者,炎之別號。西秦者,炎祖張俊之祖貫。實一人也。其書分詞源制曲、句法、字面、虛字、清空、意趣、用事、詠物、節序、賦情、離情、令曲、雜論十四篇。而附以楊萬里《作詞五要》五則。 雜論中稱周草窗所選《絕妙好詞》。惜版不存,墨本亦有好事者藏之。又稱元遺山極稱辛稼軒詞。殆成於北游大都之後歟?《續秘笈》所刻以此書為上卷,而以陸輔之所續為下卷。陸書末有原跋曰:「此本還在沈伯時《樂府指迷》之後。古雅精妙,較是輸他一著」云云。 考宋沈義父字伯時。有《樂府指迷》一卷,今載陳耀文《花草粹編》中。跋但稱沈書,而無一字及此書。則此書晚出,跋者未見龔翔麟刻《山中白雲詞》附載此書。殆後人所增入,非其舊也。曹溶《學海類編》收此書,較此本多一北軒居士跋。其跋誤以胡震亨《唐音癸簽》與胡應麟《詩藪》合為一書,已極疏舛。又收金粟頭陀《制曲十六觀》一卷,後有睡庵居士跋。金粟頭陀,元顧阿瑛。睡庵居士,明湯賓尹也。而其文全抄此書,惟每條之末增「制曲者當作此觀」一句。語語雷同,竟不一檢,尤可怪矣。
選載
論作詞之法 余自幼好吟詩。壬寅秋,始識靜翁於澤濱。癸卯,識夢窗。暇日相與倡酬,率多填詞,因講論作詞之法。然後知詞之作難於詩。蓋音律欲其協,不協則成長短之詩。下字欲其雅,不雅則近乎纏令之體。用字不可太露,露則直突而無深長之味。發意不可太高,高則狂怪而失柔婉之意。思此,則知所以為難。子侄輩往往求其法於余,姑以得之所聞,條列下方。觀於此,則思過半矣。 作詞當以清真為主 凡作詞,當以清真為主。蓋清真最為知音,且無一點市井氣。下字運意,皆有法度,往往自唐宋諸賢詩句中來,而不用經史中生硬字面,此所以為冠絕也。學者看詞,當以周詞集解為冠。 康柳詞得失 康伯可、柳耆卿音律甚協,句法亦多有好處。然未免有鄙俗語。 姜白石清勁知音,亦未免有生硬處。 吳詞得失 夢窗深得清真之妙。其失在用事下語太晦處,人《百尺樓叢書》作令人。不可曉。 施詞得失 施梅川音律有源流,故其聲無舛誤。讀唐詩多,故語雅澹。間有些俗氣,蓋亦漸染教坊之習故也。亦有起句不緊切處。 孫詞得失 孫花翁有好詞,亦善運意。但雅正中忽有一兩句市井句,可惜。 論起句 大抵起句便見所詠之意,不可泛入閒事,方入主意。詠物尤不可泛。 論過處 過處多是自敘,若才高者方能發起別意。然不可太野,走了原意。 論結句 結句須要放開,含明萬曆本、《四印齋》本並作合。有餘不盡之意,以景結尾最好。如清真之「斷腸院落,一簾風絮」,又「掩重關,徧城鐘鼓」之類是也。或以情結尾亦好。往往輕而露,如清真之「天便教人,霎時廝見何妨」,又云:「夢魂凝想鴛侶」之類,便無意思,亦是詞家病,卻不可學也。 論詠物用事 如詠物,須時時提調,覺不分曉,須用一兩件事印證方可。如清真詠梨花《水龍吟》,第三第四句,引各本並作須,《百尺樓叢書》本作引,引字較佳,今從之。用「樊川」、「靈關」事。又「深閉門」及「一枝帶雨」事。覺後段太寬,又用「玉容」事,方表得梨花。若全篇只說花之白,則是凡白花皆可用,如何見得是梨花? 要求字面當看唐詩 要求字面,當看溫飛卿、李長吉、李商隱及唐人諸家詩句中字面好而不俗者,采明萬曆本、《四印齋》本並誤作探。摘用之。即如《花間集》小詞,亦多好句。 詠物不可直說 鍊句下語,最是緊要,如說桃,不可直說破桃,須用「紅雨」、「劉郎」等字。如說柳,不可直說破柳,須用「章台」、「灞岸」等字。萬曆本字作事。又詠書,原作用事,據《百尺樓叢書》本改。如曰「銀鈎空滿」,便是書字了,不必更明萬曆本、《四印齋》本並誤作便。說書字。「玉筯雙垂」,便是淚了,不必更說淚。如「綠雲繚繞」,隱然髻發;「困便湘竹」,分明是簟。正不必分曉,如教初學小兒,說破這是甚物事,方見妙處。往往淺學俗流,多不曉此妙用,指為不分曉,乃欲直捷明萬曆本、《四印齋》本並誤作拔。說破,卻是賺人與耍曲矣。如說情,不可太露。 論造句 遇兩句可作對,便須對。短句須翦裁齊整。遇長句須放婉曲,不可生硬。 論押韻 押韻不必盡有出處,但不可杜撰。若只用出處押韻,卻恐窒塞。 詞中去聲字最緊要 腔律豈必人人皆能按簫填譜,但看句中用去聲字最為緊要。然後更將古知音人曲,一腔三兩隻參訂,如都用去聲,亦必用去聲。其次如平聲,卻用得入聲字替。上聲字最不可用去聲字替。不可以上、去、入盡道是側聲,便用得,更須調停參訂用之。古曲亦有拗音,蓋被句法中字面所拘牽,今歌者亦以為礙。 明萬曆本、《四印齋》本、《百尺樓叢書》本並作硋。如《尾犯》之用「金玉珠珍博」,「金」字當用去聲字。如《絳都各本俱作園。王鵬運云:此夢窗《絳都春》句,或當時一名《絳園春》,他本未見。余按他本既未見《絳園春》之名,則園為都之誤明甚。春》之用「遊人月下歸來」,「游」字各本俱作人。合用去聲字之類是也。 坊間歌詞之病 前輩好詞甚多,往往不協律腔,所以無人唱。如秦樓楚館所歌之詞,多是教坊樂工及市井做賺人所作,只緣音律不差,故多唱之。求其下語用字,全不可讀。甚至詠月卻說雨,詠春卻說秋。如《花心動》一詞,人目之為一年景。又一詞之中,顛倒重複,如《曲遊春》云:「臉明萬曆本、《四印齋》本並誤作賒。薄難藏淚。」過云:「哭得渾無氣力。」結又云:「滿袖啼紅。」如此甚多,乃大病也。 詠花卉及賦情 作詞與詩不同,縱是花卉之類,亦須略用情意,或要入閨房之意。然多流淫艷之語,當自斟酌。如只直詠花卉,而不着些艷語,又不似詞家體例,所以為難。又有直為情賦曲者,尤宜宛轉回互可也。如「怎」字、「恁」字、「奈」字、「這」字、「你」字之類,雖是詞家語,亦不可多用,亦宜斟酌,不得已而用之。 句上虛字 腔子多有句上合用虛字,如「嗟」字、「奈」字、「況」字、「更」字、「又」字、「料」字、「想」字、「正」字、「甚」字,用之不妨。如一詞中兩三次用之,便不好,謂之空頭字。不若徑用一靜字,頂上道下來,句法又健,然不可多用。 誤讀柳詞 近時詞人,多不詳看古曲下句命意處,但隨俗念過便了。如柳詞《木蘭花慢》云:「拆桐花爛漫。」此正是第一句,不用空頭字在上,故用「拆」字,言開了桐花爛漫也。有人不曉此意,乃云:此花名為「拆桐」,於詞中雲「開到拆桐花」,開了又拆,此何意也? 豪放與葉律 近世作詞者,不曉音律,乃故為豪放不羈之語,遂借東坡、稼軒諸賢自諉。諸賢之詞,固豪放矣,不豪放處,未嘗不葉律也。如東坡之《哨遍》、楊花《水龍吟》,稼軒之《摸魚兒》之類,則知諸賢非不能也。 壽詞須打破舊曲規模 壽曲最難作,切宜戒「壽酒」、「壽香」、「老人星」、「千春百歲」之類。須打破舊曲規模,只形容當人事業才能,隱然有祝頌之意方好。 用事須不用人姓名 詞中用事使人姓名,須委曲得不用出最好。清真詞多要兩人名對使,亦不可學也。如《宴清都》云:「庾信愁多,江淹恨極。」《西平樂》云:「東陵晦跡,彭澤歸來。」《大酺》云:「蘭成憔悴,衛玠清羸。」《過秦樓》云:「才減江淹,情傷荀倩。」之類是也。 腔以古雅為主 古曲譜多有異同,至一腔有兩三字多少者,或句法長短不等者,蓋被教師改換。亦有嘌唱一家,多添了字。吾輩只當以古雅為主,如有嘌唱之腔不必作。且必以清真及諸家目前好腔為先可也。 詞多句中韻 詞中多有句中韻,人多不曉。不惟讀之可聽,而歌時最要叶韻應拍,不可以為閒字而不押。如《木蘭花》云:「傾城。盡尋勝去。」「城」字是韻。又如《滿庭芳》過處:「年年,如社燕」,「年」字是韻。不可不察也。其他皆可類曉。又如《西江月》起頭押平聲韻,第二第四就平聲切去,押側聲韻。如平聲押「東」字,側聲須押「董」字、「凍」字韻方可。有人隨意押入他韻,尤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