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豬夾子(蔡小華)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山豬夾子》是中國當代作家蔡小華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山豬夾子
符老其實並不算很老,才五十幾歲,身板子硬朗,經常打赤膊;對人和善,一扯到他感興趣的話題,他就滔滔不絕,常有妙語出現。那天在枇杷樹下,他叭叭猛抽了兩口煙,扔掉煙頭,對我說,小蔡,你曉得我這腳的來歷麼?我知道符老的腳受過傷,走路一拐一拐的,但從沒仔細看過他的腳,這回我細細打量了他的腳:腳腕子靠近腳跟處,有一長形的凹塊傷疤,寬約一厘米,長約六厘米,雖不算很深,但可以想象受傷時的劇痛。
那年,在鎮計生辦工作的符老還不到四十歲,工作積極肯干,任勞任怨,來到鎮裡還不到一年,就被提拔為計生辦副主任。在一個寒風蕭蕭的冬夜,雞剛叫過一遍,分管計生工作的杜副鎮長就來到符老家,「咚咚,咚咚」,符老一聽到敲門聲,一骨碌就從暖被窩裡爬出來,臉都沒洗,就跟杜副鎮長走了,來到辦公樓前,符老定睛一看,那裡早就集合了全鎮幾十號人馬,大家像軍人一樣,隊列整齊,表情嚴肅,郝鎮長低沉的聲音飄來:這次任務艱巨,都是「刁耗子」,你們務必勇敢向前,不能退縮,放跑一個,後果自負!
符老和小李今晚負責俄唐村的謝明一家,謝明媳婦已育有二個女孩,但夫婦倆還想要個男孩,一直不肯去結紮,謝明媳婦推三阻四,不是說自己來月經,就是說自己身體虛弱,貧血,或者遠遠看見了計生辦工作人員,就躲進屋子,關上門,任你拳打腳踢木門,她硬是不出來,是典型的「刁耗子」。符老和小李摸黑來到謝明家院子外,謝明家的院子大門緊鎖,裡面寂然無聲,符老看了看手腕上的電子表,才四點半鐘,符老輕聲說:「等吧。」寒風凜冽,小李打了個冷戰,符老從懷裡摸出一包煙,又從中抽出了兩根,遞了根給小李,說:「抽吧,還早呢。」這煙可是符老在計生工作方面成績突出,鎮裡特意獎勵的,符老每次半夜出來抓計生,臉可以不洗,但煙可不能不帶,有一次他忘了帶煙,打了個盹,不料這盹可是馬拉松式的,一打就打到了日上三竿,不用說回去挨了領導一頓狠批。要是帶上了煙,那可不得了,天凍蚊子叮全奈何不了他,只要你出門來,他就野貓般竄過去,一把揪住你,這時你再怎麼掙扎都是白搭了,所以方圓百里那些少婦們,提起他,莫不又氣又恨,但又奈何他不得。
時間像流水般緩緩流淌,天蒙蒙的,有些白亮了。院子裡「吱呀」一聲,好像是門開了,符老瞪大眼睛從院門望進去,模模糊糊看見謝明媳婦開了屋門,走到院正中,正撫弄她的一頭長髮。符老向小李做了個進攻的手勢,然後一腳蹬上柴垛,挺身一躍,就翻上了圍牆,謝明媳婦耳朵靈得很,聽到這邊有動靜,馬上扭頭看過來,發現是符老,二話不說,轉身就跑,符老大喝一聲:「站住!」但是謝明媳婦不聽,她跨過豬舍旁邊的低矮圍牆,朝一條小巷子跑去,符老也尾追而去,於是,在一條窄小逼仄的小巷裡,有兩條人影一前一後奔跑着,眼看符老就要抓住謝明媳婦,不料她拐過一片菜地,身影一晃,不見了。符老正茫然間,見右邊拐角處有人影一閃,他立馬跑過去,這時,符老覺得右腳猛地一陣劇痛,他忍不住「啊」的叫了出來,低頭查看,才知道自己被一個碩大的山豬夾子夾到了右腳腕子,鮮血直流。
後來,鎮長把山豬夾子旁邊的幾戶家主召集來,一個一個地問,這山豬夾子是你家放的麼?你們是吃了豹子膽?那些農戶回答說,不是我們放的,我們哪有這麼缺德呢?眾人不說,但都知道這是那個人想報復鎮裡的計生工作人員,倒了八輩子霉的符老啊,又是第一個沖在了前面……。
鎮裡開了表彰大會,符老榮立一等功,縣裡來的領導親自給他頒發了證書,還獎勵他一千元慰問金,符老一拐一拐地走上領獎台,台下掌聲雷動。
但是現在,符老和我說起這些的時候,已沒有絲毫的自豪。略略停頓,符老又說:「你知道麼,我那兒子大學畢業了現今在北京工作哩,他上學那會成績那個叫好呀,年年拿第一,獎狀貼滿了屋子。」我忙誇讚他兒子聰明,有志氣。
後來有人告訴我說,那個在北京工作的青年人是符老的乾兒子,符老沒有兒子,只有一個女兒,他就認了那個青年人做乾兒子,每年都資助他上學的報名費。說到符老的女兒,我是知道的,她嫁在本地,在鎮上擺一個小水果攤,那天我跟她買了兩斤李子,順便問她:「這李子酸麼?」她笑笑說:「確實有些酸。」頓了頓,她又補充了一句:「有些水果就是要有些酸,才好吃。」
我倒是覺得她這話說得有理。[1]
作者簡介
蔡小華,男,1982生於海南儋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