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欣赏
养心金谷滩
时至秋分,天便有了丝丝的凉意,即便是艳阳高照,晴空万里,那日头也不再那么灼人了。于是乎一直喜爱往农村跑,总想对农村的自然、地理、民居、人文、风情、历史探个究竟的耿文福、张震、宋谟兴几位君的心就不安分起来,便约上常被繁杂事务缠绕而很难出一趟门的我,又拉着一天忙得个不亦乐乎的贵州南部茶叶公司的老总练建文,一行五人踏上探秘金谷滩之路。
这老练,福建武夷山人,一米六七的个头,骨骼粗实,面目古铜色,一看就是不缺少锻炼的料,自然就有一副好身板。他干过特警做过教师,最后入行经营茶叶。因为悟性高,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在圈内很受高看。四年前,他阴差阳错地来到云雾,期望挖到一桶桶金,谁知金藏得太深,使他这个不到长城非好汉的闽家汉子“认死理”的在云雾大山里扎下根来。
很多人不明白他干嘛要这样。
他告诉我们,不关别人事,这是他自找的。因为他发现了好多人都不知道的秘密。
望着我们一脸的疑惑,他悠悠地说:
自古南方有嘉木,出灵叶,就在这啊。我走过很多地方,研究过不少的茶,这些茶和鸟王茶绝不是一个层面上的东西,无可比拟。原因嘛,鸟王茶不一样的地方就是它有灵有魂啊。为了探索这神赐的高香之茶,挖掘其无尽的宝藏,花一辈子的心血都是值的呀。
老练的基地在远离镇子二十余公里的深山里。一进山,我们的眼球就被牢牢的牵引注了,似乎所有的杂念都顷刻间荡然无存,一门心思地细细品味眼前这极致的佳境。
一碧如洗的青山里,无以数计的常青树,落叶树,密密匝匝的,连绵不绝,层林尽染。各种各样的树,又呈现出各式各样的造型、姿态,则各有各的韵致。这些树仿佛大师笔下的风景,像云,似烟,如紫。
山中间或还有些竹林,缨缨络络的,青翠欲滴。满坑满谷的灌木与苍藤及山草交织,难舍难分。密而厚实地植被一堆堆地绿,绿成了团,绿成了簇。
这层层叠叠的绿哟,一片一片的,依山势蜿蜒绵延。诗画般的绿影,倒映在山下金谷滩的水中,随波流动。
谁不愿收藏这样养眼的画卷呢?无需浓墨重彩,只一个秋波,便让人先有了三五分的醉意。
在老练的指点下,我们看见一处山坡上,生长着好大一片碗口粗的杜鹃,只可惜季节已过,看不到花开满坡的好景色,不然该是怎样的壮观啊。
我想,这苗岭山脉中绝妙的自然之貌,恰如一位深藏闺阁绰约天真羞答答的村姑。远远的,我们心无旁骛虔诚地欣赏着她的美,害怕惊扰了这因上苍眷顾而派下的阿弗洛狄忒。这种难得一见的美,是一种诗意的美,这种美最隽永,最令人心存念想。
山里不乏古树巨木,松柏枫杉,星罗棋布,均被老练用厚石小心翼翼的围护了起来。而在曾经遭遇过塌方泥石流的地方,老练则有规划地用厚重的石料兜着砌起来,说是准备建几间茶室或是茶文化博物馆。
在几处石料堆砌的地方,栽着一棵棵的大茶树,并作一些精准的标识,有三百年的,有五百年的,也有八百年的,有几株甚至还达千年之古。
一处山崖上,像一队站岗的士兵般排列着五棵约三、五米高的茶树。这意境使我想起武夷山的那几株国宝级的大红袍茶树,倘若有朝一日鸟王茶也如此赫赫有名,便是云雾百姓的一大幸事。
正在这几棵树前流连的时候,隐隐地从另一座山头传来一阵阵喘急的水流声。回过神来,我们这才发现山下是一条九曲回肠的河流。眺眼望去,隔河对面的青山则挂着一条醒目的白练。哟,是一帘幽瀑。
于是,大家急急地向河谷蜿蜒而行。
这是一条藏于深山之间的河流,仿佛天宫仙女们的玉带轻柔地在怪石林立的河床上悄然滑动。河流自西往东途中,偶或会在开阔地带形成一处滩湾。缓缓流动的水清澈透亮,我们随眼便可看见河底石头上的丝丝细小纹路。偶尔会有几只河虾在晶莹的水里游动。
河床里还无规则的堆积着一些几十几百吨,甚至千吨重的巨石,这些巨石早已被岁月的雨雪风霜冲刷得没有一丝尘埃,突突的闲散在河床上,静静地仰望苍穹,仰望星月。
当我详端这一切的时候,又猛然发现一方巨石面向河床的一端生长着一株植物,并开着两三朵红黄艳艳的小花。走近仔细一看,石头上还零零星星地镶嵌着一些植物化石。
我遥想,在难以考证的年代,这地方应该发生过一些风云突变惊天动地的变故,而给与千万年后的人们以无限的想象空间。
另一处,耿文福已迫不及待的到瀑布下的潭里尽情的沐浴八十二米高空洒下的碎玉。那份心情,完全不亚于获得山歌大赛金奖。
这是一汪千余立方水域形成的潭,潭的四周灌木矮树团团簇簇,瀑布自高崖上直泻而下,掀起漫天水雾。潭边上的树木俨然如风中之烛,枝叶咧咧作响。人立潭边的水中,水汽扑人,衣衫头发皆尽湿透。仰望飞瀑,这从天而降的飞流织成的白练之妙,让我们不由得深深地感叹造物主的鬼斧神工。
再次仰望,但见玉带般的白练从高高的山崖壑口处垂下来,先是砸在突兀的坚石上,分蘖成无数的碎玉落入幽深的潭中,然后再缓缓溶进千姿百态的金谷滩。
我和张震、宋谟兴,加上老练,早已是心绪高昂,便远远朝老耿的吼:
老耿,整一首!用你的心!
碎玉下的耿文福,非怪是布依山歌九板十三腔十八调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稍着片刻思考,即张开双臂激情高亢起来:
何时九天落白练,
挂在苗山几千年;
颗颗水珠如银锭,
满满堆成金谷滩。
正准备离开潭,继续前往下一个景点。然而当我们再次回望瀑布的时候,忽而一道彩虹绚丽耀眼地映入眼帘,仿佛是一座天界朵朵浓云里的仙桥。我想,我等绝对是有福之人呵。不经意间,便会有喜人的事来到面前。
离开瀑布,我们又在河道里慢行,不愿放过每一处值得点赞的景致。一株还未红透的槟榔,几粒金黄透亮的刺梨,一个掩映在杂树乱草丛中的山洞,及古驿道遗留下来光滑明净的石墩,都会让我们停留下来品头论足一番。这些,张震更是不厌其烦地一一收进他的摄像机里,好回去分享给他的观众们。
天公可谓给足了我们这拨人的面子,使我们可以心无旁骛的尽情畅游,尽享秋的收获。
晴天丽日的阳光给植物薄薄地洒上了一层金粉,一阵微风拂到脸上,就像是一只熟悉的玉手在脸庞轻轻抚摩,惬意得心波荡然。忽而,“扑棱”一声,一只水鸟,或是山雀清脆地鸣叫着从灌木丛里飞出,奔向它另一个幸福的巢穴。
我往往会情不自禁的闭上眼睛,静静地吟听这山河间的奏鸣曲,以及这人世间无与伦比的美妙清音,还可以嗅到大自然无可比拟的各种鲜香。毋庸置疑,这也便是幸福的源泉。
河岸的半坡上坐落着一个村庄,日日沐浴在这旖旎的风光里。那么这个叫半坡的村庄,会是那“不知有汉,无论魏晋”的桃花源吗?那么生活在这金谷滩一带的村民,也会那样的“黄发垂鬓,怡然自乐”吗?
在这一尘不染的世界里,不知道是否到此一游的过客们,会有一种让人得到精神升华的轻快感、温柔感、音乐感。
在我们无助地饱尝现实生活的污浊之后,一定迫切希望进入大自然晶莹剔透,清澈纯洁的世界,往往还不能自拔。身临其境,更是忘情地感受其灵性,静静地领悟其神韵。
夜幕降临时,我们来到老练的布置得古色古香的茶庄,老练拿出一包茶熟练的玩起了功夫茶,一边说这就是金谷滩河岸上茶园里那五棵古茶树上采的茶青精心制作的。
老练制作的茶叶条形似如鱼钩,有微豪如细银,叶片墨绿,初见,有如百年古画中的清瘦老翁,或难得一见的嶙峋山石,自有一份淡雅清高。用从九龙营接来的沙水泡开以后,汤色淡黄清亮剔透,随着白云似的雾气缓缓的升腾,一股栗香悄然扑鼻而来;细嗅之下,芬芳的兰花香,浅浅的幽幽传开;再闻,则见洞天,似春风拂面,又仿佛有泉声叮咚。闭上眼睛细咂一口,清冽甘甜,犹如热泪流淌,更如冬日暖阳,在时光的注视下默默悄悄,幻化升华。
有福之人,更为有缘之人,得到仙界一样的消受。我们何不把所有的凡尘之念都放一放,来修复静养这颗被尘埃侵蚀得体无完肤的心。
在这仿佛吟唱着天籁之音的山水世界里,这无法抗拒的美中,相信太多的人,和我一样,醉得难寻归家的路,却是醉得心甘情愿。
后来朋友问,如何?
在这山水妙曼清音的地儿,我乃一介山野俗夫,自然灵感有限,不能如孔老夫子那般高深地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还总结出千古绝句:智者乐水,仁者乐山。
我只能浅表地说,那地方可真养心呵。[1]
作者简介
刘发祥,供职于贵州省贵定县云雾中学,系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