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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一棵樹致敬(張向前)

向一棵樹致敬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圖片網

《向一棵樹致敬》中國當代作家張向前寫的散文。

目錄

作品欣賞

向一棵樹致敬

萬物相親。坐在老船木家具上,如木生根,漸漸地進入時間深處。

那年,遠赴南方一座城市的海灣。甫一轉進海灣,猛烈一震。眼前仿佛是一戰場後方,大大小小的船隻就像一個個傷兵,橫七豎八地遍布四處。這些船隻像英雄或勇士一般,面對驚濤駭浪無所畏懼,曾經無數次劈波斬浪,凱旋歸來。五六十年間下來,它們已經身心俱疲遍體鱗傷,到了退役的年紀。它們匯聚在這裡,恓惶地散落在海岸避風港,成為一種告別和退役的遺蹟。站立高處,滿目滄桑潮水一般衝撞上來,有一種強烈的窒息感。我不知是該為它們今朝的冷落垂愛憐憫,還是該為它們曾經的過往心生敬意。

這裡是一個老船木基地。船主的退役船隻,商家打撈、收購的古代沉船都陸續集中在這片海灣售賣,供四面八方的客人採買。

被人欣賞是一件幸運的事,對於老船木來說,亦然。欣賞老船木的人叫王迎春,她由愛好,變成了職業——她經營着一家老船木家具店,並以此為樂。她帶着我在這片海灣里逛盪,指點着那些船隻說說道道,就像帝王雄主指點江山一樣,夾帶着一種掩飾不住裹藏不了的自信和豪情。可惜我意會詞窮,不能幫她激揚文字,揮毫詩興。我是劉姥姥進大觀園,頭一遭,那個稀罕勁,那個好奇心是滿滿的爆棚。

每一種轉身都是一次生命的覺醒。真佩服第一個吃螃蟹的人,他前瞻的目光看到了遠方。他懂得退役老船木的意義和價值,讓其重新派上用場,再展光彩。說他是睿智、前瞻、甚或偉大,好像都不過分。老船木能夠經得起海水和海風幾十甚至上百年的侵蝕,與其取材有很大關係。被人們用作大型船隻的樹有許多種,大多是密度高、硬度大、有油性或者蠟質的優質樹種,有石椎木、菠蘿格、坤甸木、鐵梨木、楸木、柚木等。大多海船自身體積大,造船材料一般都是生長百年以上的原木,其平均直徑達到6、7米,高度超過50多米。十萬大山,林木蒼蒼,千萬分之一的小概率被選中,打造成一艘或大或小的船隻,迎接風浪搏擊。從陸地進入江河,從高山走向深海,究竟是一種幸運,還是一種不幸?

一艘大型退役的海船橫亘眼前。它一半在岸上,一半在水裡,恍如擱㳀的鯊魚。在動與不動之間搖擺,有一種接近死亡的信息迸發出來。

這條是艘英雄的海船,它多次出生入死,在自然與惡劣天氣之間搏擊,沒有被海浪擊毀,被海水吞沒,引發了許多驚心動魄的故事。可是,它一次次轉危為安。除了舵手和船員的努力駕馭之外,一個重要的原因是它的船木堅實。如果船木質量差一點,哪怕是僅差一點點,船體隨便一處被風浪擊穿,哪怕擊打出一個微小的眼洞,全船人員都可能無一生還,船也可能葬身海底了。上次我來考察時,船上的一個海員講給我聽的。南海1號,你聽說過吧?沉沒並雪藏海底800多年,還沒有腐爛,是目前我國發現保存最好的古代沉船。除了海底的淤泥隔絕了氧氣,減緩了木材朽爛外,另一個重要原因是船木採用的是中國南方的馬尾松。它本就是一種堅硬的木材。俗話講「水泡千年松,風吹萬年杉」。這艘船船木選用的是黃花梨,和馬尾松一樣耐腐蝕,強度高。選擇它做家具,不僅莊重典雅,且用上百八十年沒有問題。你好好琢磨琢磨。

迎春倒是耐心,不停地言語。走近細看,基本完好的船體呈深褐色,甲板上的一些船木已經鬆動,或裂開。有巨大的鐵釘掉出,艙內有點散亂,設施設備破損不堪,像一個上了年紀肢體傷殘的老人。船釘經過海水氧化反應滲透進木頭中的銹斑,曲線散漫柔和。纜繩勒過的印痕,仿若船體上隨意塗抹的木版年畫。至於那些細小的,如氣孔般的小處,卻是海中生物所為。大海的神奇偉力是無與倫比的。那深深的刻痕、斑駁的色澤以及獨特的質感,還有艙底部粘附一層厚厚的牡蠣殼和珊瑚,都讓人感受到時間的沉澱和歷史的迴響。

歲月失語。說不上來什麼原因,它一下子吸引了我。手撫船木,有種生硬粗糲的感覺,剌手。叩擊它,如擊磐石,發出梆梆之聲,清脆、激越,似乎是歷經千年智者回應的絕響。

臉上浮起中意的神情。

設計師和匠人應該是下了一番功夫的。當老船木家具搬進家裡擺好,尺寸、款式與簡樸素靜的房間竟然是如此的和諧妥帖。沒有過多的人工修飾,老船木原貌中自然風化的紋理,鐵鏽、溝壑以及深深淺淺的顏色,滄桑蘊藉沉澱之美,歲月涵養返璞歸真,粗獷與精巧,完美地演繹着時空交錯的秘密。檯面上、凳面上的一些孔洞,[[仿佛]光陰的出口,很多事漏掉了,還有一些事正在被它無聲地訴說:風、雨、雪、霜,以及白雲、大地、森林、大海……

一棵幼苗生長在山中,歷經一、二百年時間成長為一棵參天大樹。冥冥之中,大樹大抵有三種不同命運。要麼風吹雨打自生自滅,如隱士一般終老山林。要麼被匠人選中,直接做成了生活家具或房屋構件,一次性地實現自身的實用價值。這是大多數樹的歸宿,如芸芸眾生。

出奇的是第三種,它被砍伐後,按規矩和排列,造成了船,歷經劫難波折。帶着累累傷痕退役後,拆下的老船木又被挑去做了家具,重新煥發青春,以一種滄桑和有故事的前因,為市場和人們所接受、喜愛、珍視。諺語說:「站着是立柱,躺下是橫樑。拼接造大船,拆卸做台床。」走過山和海,這樣的一棵樹,像極了一部長篇小說,平凡中蘊育着偉大,沉靜中潛藏着驚雷。想想人的一生,又有多少人能達到如此境地?

閒暇時,坐在老船木家具上,心逐漸就沉靜下來,純和,溫潤,飽滿。恍惚中,有輕風拂面,有濁浪排空,有田園牧歌,有驚雷滾滾。

「老船木的前世今生,全都聚集於這家具之上。或許人們要的就是這種骨子裡的滄桑感。」瑞生兄的眼神如此平靜,仿佛懂得了應該懂得的一切。在我心裡,它的滄桑或許正是它青春的模樣。

當人類低下高昂的頭顱,以物的眼光視物,物的精神意象便升騰起來。一棵樹、一艘船、一套家具,木的三種物理形態。從深山老林到江河湖海,再到尋常百姓家,樹的三種精神向度,其間的蒼然歲月幽深綿長,夫復何言。

向一棵樹致敬。[1]

作者簡介

張向前,筆名阿若,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中國散文學會會員,鄭州市散文學會副會長。

參考資料